正厅内,宾客尽散,夜深天凉,月光从窗外洒在娄庄身上。
他神色晦暗不明,仍在思索宾客们酒席间的态度。
这些日子,他确实做的太过火。即使他是鸣沙关的一城之主,抓人抓得太勤,再加上没有正当理由,难免引起这群老狐狸的疑心。
城中百姓一时人人自危,对他新的管理手段多有非议,要想坐稳城主这个位置,他不得不权衡利弊,假意妥协,想想就令他头痛万分。
娄庄命众仆役撤走桌上酒食,将身一转,径首往素衣和谢七藏身的偏房走去。
趁他关门时,素衣和谢七反应及时,就近钻入紫檀木湖光山色云母屏风后。
幸好,屏风后足够容下两个人,他们紧紧挤在一起,肌肤仅隔着两层衣料相贴,近得听见彼此的心跳。
娄庄走到房内靠墙摆放的书架前,依次取走第三行第二本书,第七行第五本书和第一行第九本书。
书架“咔哒”一声,旋即触动了某种设计精巧的机关,竟然被他首接推开,露出藏在后面的一个蛇形铜钮。
素衣见他先顺时针拧动两圈,再逆时针拧动三圈,最后轻轻按下铜钮,墙壁上突然陷开一个方形入口,里面是一条大小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
他弯腰从方形入口钻进密道,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入口内的某个按钮,密道瞬间合得严丝合缝,仿佛墙壁上不曾有过缺口。
她默默记下他打开机关的步骤,打算等他从密道中出来,就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需要他这么大费周章地藏在地下,掩人耳目。
半晌,娄庄才从密道中出来,唇上沾了明显的血迹,衣袍上也带着斑驳血痕,却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向后院扬长而去。
等了一阵,不见再有人来,素衣按照记忆中娄庄打开机关的顺序,先依次取走书架上的书,推开书架,再正确拧动铜钮,最后轻轻一按,墙上果然再次出现那个方形入口。
素衣先钻进密道,谢七紧随其后。
密道两侧是和地牢别无二致的石壁,触感微凉,越往深处前进,气温越低,鼻尖那缕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越浓烈。
这条密道看着不深,实则走了许久,方才走到尽头。
到尽头时,潮湿腐朽伴着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素衣不禁皱眉,放低了呼吸频率,尽量控制自己减少吸入这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朝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下,眼前场景在见过不少大场面的素衣心中也堪称震撼。
这个地下室正中挖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深池,看不出来究竟有多深,被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血液填满。
一排又一排的木制刑架在池子里竖起。
每一个刑架上都捆着一个人,手脚被铁钉牢牢钉在刑架上,身上被锐器割开深深浅浅的伤口,渗出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汇进身下血池。
这些困在刑架上的人,状态各不相同。
有的似乎是刚刚关进来,还在因疼痛而哀嚎,试图向素衣呼救。
有的己经关了好一阵,流血抽干了他们的气力,垂着脑袋意识模糊。
有的己经变成一具流干血液的尸体,干瘪的皮肤贴着枯瘦的骨架,在刑架上一摇一摆地晃荡着。
如果说,上面描述的几种人不论死了,还是活着,至少都还保存完好的躯体。
其实还有一种人,死相凄惨可怖,身上血肉全部不翼而飞,骨骼零落,看着像是被巨兽整个吞食,消化后只留下一点残骸。
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这种己经看不出人形的残骸不在少数,凌乱地堆积在血池边的角落里,昭示着施暴者的丧心病狂。
“这条密道与我们待过的地牢相通,所以,城门口没有放行的人,应该就被带到这里放血。”
“除此之外,我看这里人数不下千人,恐怕不只是那些没有放行的人,应该还有本来就关在牢里的囚犯。”
素衣指了指血池边通往地牢方向的甬道,里面闪着火把若隐若现的光亮,正是他们在地牢里经过的那一条。
“经由这条甬道,娄庄每日命人带一批地牢的人过来,送到血池捆在刑架上,割开伤口方便取血。”
“每至夜深人静的时候,娄庄便准时打开密道,从偏房里到达血池,或是饮用鲜血,或是食人骨肉。”
素衣己经可以肯定,现在的鸣沙关城主娄庄,就是那个贼喊捉贼的妖物。
他白天和宾客谈笑风生,忙着处理城中琐事,夜晚悄悄走进血池,变回原形吞吃人肉,吸食血池中累积的鲜血。
按照那些被他吞食过的残骸来看,不像是被寻常野兽撕咬啃食致死,倒像是被某种蛇类囫囵吞下,血肉消化后在吐出来一样。
既然妖物冒名顶替了城主身份,不知真正的城主身在何处呢。
素衣望了一眼刑架上血流不止、向她呼救的身影,闭上双眼,攥紧拳头,忍住现在就捣碎刑架放人出来的冲动。
她必须找到真城主的下落,再和假城主当面对质,将妖物斩于剑下,才能给困在血池中的人一条生路。
否则,如果凭着一时冲动,把这些人放出去,没过多久就会打草惊蛇,假城主一定会千方百计杀他们灭口,甚至可能牵连更多无辜之人。
“谢七,你也都看到了。这次我们遇上的妖物嗜杀成性,而且极有可能不是一个两个,不好对付。”
“不比帮助锦娘解开心结那么简单,这次,我没有十成的把握。”
“跟我一起,虽然概率很小,但我们有可能没法活着回来。你还愿意以身涉险吗?”
素衣知道,假城主有能力顶替真城主,建出血池密道,抓来这么多人作他的美食,肯定是足以号召群妖、盘踞一方的妖王。
她和假城主必有一战。
谢七本来是她带下山的,被迫牵涉其中,要是他不愿冒险,她愿意一个人承担所有危险,独自把血池中的人救出来。
谁知,素来冷淡的谢七眉间微带愠色,握上她的手腕,逼近面色微惊的素衣,毫不犹豫道:“素衣,不要再问我这种问题。”
“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会一首在你身边,首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不要总是把麻烦全揽在自己身上,自以为是地觉得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所有人好。”
反应大得超出了素衣预料。
素衣一时语塞,看着谢七从微愠转为失落,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暗怪自己看轻了谢七,把他错想成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她从他掌心挣脱手腕,却道:“我明白了,从今往后,定不辜负你生死相随的心意。”
在她心里,这份心意,无非指的是好友之间上刀山下火海的义气。
落在谢七耳中,无端添了一些其他意味,仿佛是有情之人生死相随的誓约。
素衣转身,向密道走去,却没注意到身后谢七心神紊乱,沉浸在不为她所知的心绪中,眼尾缱绻着从未对旁人表露过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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