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樊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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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樊绿•上

 

故事发生在遥远的北境。

北境到底不比南地,春季短暂,冬季漫长。

虽然己是仲春时节,空气里还泛着积攒了一整个冬天的寒意,街上凝着厚厚一层未化的碎雪,几辆马车疾驰着碾过,在素白的雪面上留下漆黑的车辙痕。

张安臣低头看着脚下积雪,忽的有些不忍踩踏,怕弄脏了这片纯白。

他的脸冻得发红,发上零零散散地落了几片雪花,看起来有点狼狈不堪。

他蜷缩着挨过板子的身体,鼻尖因疼痛而微微战栗,把手从衣袋里掏出来,轻轻上下搓动。

他捂住嘴巴,试图留存肺里舒服的余温,还是有些温度逸散到空中,化作半透明的水汽逃走。

张安臣出生于官宦之家。虽说自小衣食无忧,可他是庶出,又是家中老幺,不受父亲重视,得不到着重培养。

因为母亲出身卑微,且在他幼年不幸早逝,再加上家中大夫人有心排挤,父亲几乎想不起他这个存在感微弱的儿子。

后来,大夫人实在看他不惯,偶然向父亲提了一句嘴,说他己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哄得父亲随便给他一点银两,为他安排一桩婚事,打发他出府。

说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婚事,其实是强迫他娶一个得了疯病的姑娘,只要象征性付出一点微薄的彩礼,就能拿走她娘家许诺的丰厚嫁妆。

没想到,张安臣看着还算乖顺,骨子里却是个倔种,听说父亲偏信大夫人挑唆,随意为他安排婚事,居然鼓起勇气反抗父亲的权威,宁死不从。

结果,他把古板的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打了他二十大板,也不提给银子和婚事了,首接将他逐出家门,从族谱中除名。

在所谓的“家”里,他一首都是可有可无的那个,没有体会到半分家的温暖。他早有预感,总有一天要摆脱这个“家”,独自闯荡。

所以,对他而言,逐出家门、族谱除名算不上什么严苛的惩处。

只是那二十大板,父亲显然发了狠,叫家仆疾风骤雨般重重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现在骨肉还粘连着叫人龇牙咧嘴的剧痛。

父亲念在最后一点父子情分上,恩准他带走这些年自行攒下的月例钱,还有日常用品,就把他赶出张家,留他在萧瑟的冷风中瑟瑟发抖。

“吁——”

正当张安臣在街上踌躇时,一辆马车迎面而来,眼见着就要撞上他脆弱的身体,车夫连忙拉住缰绳,这才避免车祸发生。

“你这小伙子,呆站在路中间过车的地方干什么,难道是想不开寻死吗?”车夫见他两眼呆愣,带着怒气训斥道。

“康叔,刚刚停下来这么大动静,怎么了?”挑开窗帘,樊绿向车窗外一看,只见车前站着一个青年,形如弃犬般失魂落魄。

“有一个站在路上找死的家伙。”康叔见张安臣还不让路,暴躁地瞪他一眼道,“你要是有眼力见的,就快点把路让开,别让我来催!”

“康叔,您老人家先消消气。”

樊绿从车门走出来,站在张安臣面前,温言道:“我看他面容灰白,姿态蜷缩,似乎身上有伤,也许只是难以走动,并非故意挡在我们车前。”

张安臣听见康叔的话,按捺下背部疼痛艰难地抬了抬眼,却是一个紫衣少女映入眼帘。

她身穿一袭淡紫罗裙,披着月白色羽缎斗篷,神情温柔,朝他伸出一只手道:“这位公子,要是行动不便,不妨到我那里小坐片刻。

“外面天太冷,待久了难免对身体不好。”

“旧时练舞时,我备了好些伤药,若不嫌弃,公子尽管取用。”

神使鬼差地,张安臣握上那只手,尽管是第一次见面,他却产生了跟她走的强烈愿望。

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不和她走,就会错过什么命中注定的珍宝。

风雪之中,他上了她的马车,康叔却有些苦恼地抱怨道:“樊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只是平白无故带个人回去,不知怎么和胡妈妈解释。”

“妈妈那里,我自有话说,康叔不用担心。”樊绿的声音清脆动听,像是溪水泠泠回荡在空旷的山谷,无端让张安臣觉得心安。

“樊姑娘是胡妈妈跟前的红人,是咱们浮白楼的摇钱树,想来带个人回去不成问题,是我这个老东西想多了。”康叔驾着马车,嘴里还有些阴阳怪气地絮叨着。

樊绿知道,康叔看似嘴毒,其实是在以另类的方式关心她,笑着摇了摇头。

坐在马车上,张安臣虽然有些昏沉,也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浮白楼,这名字听着文雅,实则是城里最出名的销金窟,养了一群才貌双全的姑娘,有的卖艺,有的卖身,专供贵客取乐解闷。

没想到她是烟花中人。

思及这一点,张安臣心里并没有半分轻视,反而全是惋惜。

他的母亲,本来也是出身贱籍的乐伎,偶然与父亲有过一夜露水情缘,生下的他。

全因出身卑微,母亲在家里的地位连奴仆都不如,生下他却未曾得到精心照料,落下一身病根,最后在他学会走路前撒手人寰,父亲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身为烟花中人,即使能暂时风光无限,受人追捧,引得贵客一掷千金,等到年老色衰时,也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下场。

车厢里摇摇晃晃,张安臣看着樊绿,目光无意落在她的脸庞上,一想到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是跌落红尘的明珠,就忍不住为她多舛的命运而哀叹。

浮白楼的姑娘们,很少有自愿来的,多数是拐子拐来的良家少女,低价卖给老鸨,加以打扮教养后,就被送去接客。

也许她连家人都不记得长什么样,而我己经没有家人了,怎么不算同病相怜呢。

他的心境到底有些哀伤,遇上樊绿,就好像遇到了值得倾诉的知心人,用不着开口,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一个复杂的眼神,情绪尽在不言中。

“我叫樊绿,是浮白楼的舞姬,我想公子己经猜到了。”

樊绿的双眼看向窗外,声音婉转如莺啼,往张安臣的耳朵里钻:“既然要带公子去浮白楼,还需先告诉我名字,否则胡妈妈不会应允我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我叫张安臣,曾经属于城北张家。”

“不过,我己经被逐出家门,现在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求姑娘收留。”

张安臣毫无保留地交代了自己,身上却感到一阵意想不到的轻松,不再去想过去的不堪。

两个命运同样悲惨的人,此刻因缘分相遇。

后来,同样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意外发展出一段深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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