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的掌心被苏婉莹的指尖硌得生疼，那是她攥紧他时指甲陷进肉里的痕迹。
青铜门上的符文流转得更快了，像活过来的蛇群，在两人眼前织成一张光网。
“簪子。”苏婉莹突然松开手，玉簪在她掌心泛着暖光，“爷爷手记里说，花灵启阵的核心锁孔，形状像半开的玉兰。”她踮脚将簪子对准门中央的凹痕，金属相触的轻响在通道里荡开，林舟后颈的汗毛跟着颤了颤——他听见青铜门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像沉睡千年的巨兽终于睁开眼。
“轰——”
门开的刹那，金色光芒如利箭破云，穿透通道顶端的裂隙首冲天际。
林舟被晃得眯起眼，神识却不受控地铺散出去。
这一散不要紧，他太阳穴突突首跳——数百里外，某个熟悉的女声正尖叫着刺穿他的意识：“那道光！是初代仙尊的印记......他在里面！“
是陈紫薇。林舟的喉结动了动，正要拉苏婉莹后退，身后突然传来老吴的喊叫声：“小林！
李铁柱背着刘婶下来了！“他转头，看见老吴举着手电筒，光束在石阶上摇晃，李铁柱的迷彩服后背浸着血，刘婶的白发散在他肩头，正对着青铜门方向喃喃：”灵气......好浓的灵气......““先进去！”林舟推了苏婉莹一把，自己转身去接刘婶。
李铁柱的呼吸粗得像拉风箱：“那鬼爪子挠了我两下，不碍事。”他的迷彩服后背裂了两道血口，露出下面结着痂的旧伤疤——退伍兵的皮实劲还在。
门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说是遗府，倒更像座悬浮在云海中的殿堂。
汉白玉台阶从门口延伸而下，中央一座水晶台托起拳头大的神识晶石，正泛着幽蓝的光，像把碎星子揉进了玻璃里。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林舟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奶奶总在佛前点的那种线香。
“这是......”苏婉莹的声音发颤，“爷爷说过，隐世仙尊的传承殿，要靠后人的血脉唤醒。”她的指尖刚碰到台阶，白玉石上立刻浮现出粉色的桃花印记，和她簪子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林舟的目光却黏在那枚晶石上。他能听见它的“声音”，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共鸣，像春潮漫过龟裂的土地，又像久旱的树根终于触到地下水。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晶石表面，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星海里。“若汝能至此，必为纯阳之体觉醒者。”
声音从头顶传来，林舟仰头，看见一位白袍仙人踏云而来，衣袂翻飞间，漫天星子都成了他的点缀。仙人的面容很模糊，却让林舟无端想起奶奶常说的“老神仙”——慈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乃神识本源，可助你重塑神魂。”仙人抬手，一颗小拇指大小的光珠飘到林舟面前，“但记住，神魂越强，引动的因果越重。”
林舟刚要开口，耳畔突然炸开奶奶的声音：“舟儿......你在哪......”那声音带着他熟悉的颤音，是奶奶犯哮喘时说话的尾调。
他猛地转身，看见晶石一角缠着黑雾，里面有个模糊的身影，正趴在看不见的屏障上，指尖徒劳地抓挠。“奶奶！”林舟扑过去，手掌却像撞在玻璃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黑雾里的身影抬起头，虽然面容不清，可那斑白的鬓角、总爱别银簪的发式，分明是他最亲的人。
“她被幽冥阁主以‘黄泉引魂阵’禁锢。”晶石突然发出意念，震得林舟耳膜生疼，“唯有唤醒本源，方可救她。”林舟想起上周给奶奶喂药时，老人突然攥住他的手腕：“舟儿，奶奶昨晚梦见你在云里飞......”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犯糊涂，现在想来，那或许是黄泉引魂阵的预兆——幽冥阁的人，早就在打奶奶的主意了。
“我要救她。”林舟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不管什么因果，我都接下。”他猛地将手掌按在晶石上。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林舟的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锤子反复敲打，脑海里炸开无数片段：有玄阴宗弟子在实验室里冷笑“这批凡人的血够炼三炉聚气丹”，有苏婉莹蹲在暴雨里护着被吹倒的月季苗，有陈紫薇在大学操场哭着问“你为什么不要我”，还有奶奶在厨房煮长寿面时，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
“稳住！”白袍仙人的声音突然清晰，“这些是你神识共鸣的副作用，把它们当路过的风！”
舟同疼痛欲裂。
他想起第一次听心声时的慌乱——当时他代驾送醉酒客人，突然听见对方心里骂“穷酸司机”，慌得方向盘都打偏了。
现在，他却要同时容纳成百上千个声音，像在风暴里撑伞，稍有松懈就会被掀翻。“扩大范围......”他咬着牙低吼，“给我......扩大！”
仿佛有面镜子在他脑海里碎裂。林舟的神识如脱缰的野马，瞬间冲出千里。他听见陈紫薇在玄阴医药顶楼尖叫：“快停下！
他们会感应到你的存在！“听见苏婉莹在殿外喊”林舟！你醒醒！“，甚至听见千里外海边渔民的心声：”今晚潮水不对劲，得提前收网。“
“成了......”林舟的嘴角溢出血沫，可眼睛亮得惊人。他能清晰感知到，神识共鸣的范围不再是模糊的圆，而是可以精准控制的网——他甚至能“过滤”掉渔民的声音，只专注陈紫薇那边。
“终于找到你了，纯阳之体。”冰冷的意念突然刺入脑海，像根淬毒的针。
林舟猛地睁眼，发现晶石上的蓝光正在疯狂闪烁，殿外传来老吴的惊呼：“柱子！
柱子在裂！“他转头，看见汉白玉台阶上爬满蛛网似的裂痕，水晶台也在往下掉碎屑。
“他们追来了。”李铁柱把刘婶护在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从台阶上掰下来的石柱，“老子当年在边境扛过火箭弹，还怕几个牛鼻子老道？”
林舟的神识扫向殿外，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通道口站着七八个玄阴宗弟子，为首的是个穿墨绿道袍的老者，他的心声像刮过冰原的风：“纯阳之体是最好的炉鼎，取了他的本源，老夫突破化神指日可待。”
更让他心惊的是陈紫薇的心声，混在混乱中像根细针：“对不起......我必须阻止你......为了救你。”
“快走！”林舟拽起苏婉莹的手，“遗府要塌了！”他的神识扫过水晶台下方，看见刻在地面的传送阵纹路——和奶奶旧箱子底那张泛黄的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苏婉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生路。”林舟扯出个带血的笑，“抓紧我。”
殿顶的汉白玉开始往下掉碎石。老吴抱着头往传送阵跑，李铁柱扛着刘婶紧随其后。林舟能听见遗府崩塌的轰鸣越来越近，陈紫薇的心声却突然清晰：“往阵眼里注入灵气！
快！“他没有犹豫。指尖按在传送阵中央的星纹上，刚融合的神识本源如活物般涌了出去。
阵纹瞬间亮起金光，像条被点燃的金链，在地面盘旋成漩涡。
“跳！”林舟拽着苏婉莹跃入漩涡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玄阴宗老者的怒吼：“给我拦住——”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林舟最后看见的，是苏婉莹被吹乱的发梢，和她眼里倒映的、正在崩塌的传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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