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风灌进林舟的衣领，他后背抵着粗糙的水泥墙面，两条手臂像铁箍般圈住奶奶和陈紫薇。
下方传来管道碰撞的闷响，他能清晰听见奶奶喉间压抑的咳嗽，陈紫薇的指甲几乎掐进他小臂。这是她还活着的证明。
“砰！”
三人重重砸在废弃管道层的金属支架上。
林舟咬着牙翻了个身，用后背垫住奶奶的脑袋。
铁锈味瞬间漫进鼻腔，他抹了把额角的血，借着头顶裂缝漏下的月光，看见陈紫薇蜷缩在角落，肩膀剧烈起伏，而奶奶正用枯瘦的手轻轻拍她的背。
“老姐姐...你为什么要救她？”奶奶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撞进林舟的耳膜。
他这才注意到，陈紫薇的啜泣声竟和奶奶的心跳同频。“咚、咚”，每声心跳都撞在陈紫薇颤抖的抽噎上。
“奶奶？”林舟跪坐起来，抓住她输液管的手突然顿住。
那根透明软管里，暗红色的咒文正顺着药液流动，像条细小的毒蛇，“这是...”
“玄冥子的血咒。”陈紫薇突然抬头，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浮起青黑的纹路，“他说...说只要我杀了你，就能解我母亲当年中在我魂魄里的毒。”她抓起林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听...这里有心跳声吗？
我早该发现的，我根本没有心跳。“
林舟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他瞳孔骤缩，突然想起前晚给奶奶换输液袋时，瞥见陈紫薇经过护士站，监控里她的影子比常人淡了三分。
“奶奶！”他猛地扯开奶奶的衣领，锁骨下方三指处，同样浮现出青黑咒文。
管道层的风灌进来，奶奶的白发被吹得乱蓬蓬的，却还在笑：“小舟啊，奶奶早听见那老东西的心声了...他说要拿我当引子，引你入阵。”她枯瘦的手抚过林舟的脸，“可你是我带大的，奶奶能听不出你半夜偷偷给我盖被子的脚步声么？”
陈紫薇突然抓住输液管，指甲深深掐进管壁：“我帮你拔了它！”
“没用。”林舟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那里有道淡红色的血痕，是三天前用苏婉莹给的玉簪尖划的，“血咒顺着血管走，拔了管子也会渗进皮下。”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摸出那截碎玉簪，“但或许能试试这个。”
“等等！”陈紫薇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心声里翻涌着惊惶，“你掌心的血痕...和我魂魄里的锁魂咒纹路一样！”
林舟没答话。
他盯着奶奶越来越淡的脸色，想起赵海说过的“魂魄共振”。金手指的范围在生死关头会暴涨。
他一咬牙，用簪尖狠狠刺进掌心血痕：“奶奶说过，痛到极致时，神识会冲破限制。”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的刹那，林舟的耳膜突然“嗡”地炸开。
不是痛觉，是声音。
三千道哭嚎、尖叫、哀求的心声，像潮水般涌进他的脑袋：“妈妈救我”“我儿子还在等我”“求求别挖我的丹”......每道声音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甚至能“看”见那些被玄阴宗抓去炼药的普通人，临终前最后一眼望向的方向。全是家的方向。
“原来他们...”林舟浑身发抖，终于明白玄阴宗为什么总挑独居老人和单亲家庭下手，“他们要的不只是灵根，是最纯粹的执念。”
陈紫薇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的指尖渗出金色光芒，那是被洗脑咒压制多年的纯阳真气，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涌向林舟：“为什么...你的血能净化我的咒！”
林舟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另一只手把灵石贴在她心脏位置：“因为当年你没杀我的那刻，就注定今天要救我。”他想起三年前暴雨夜，陈紫薇举着伞站在他出租屋楼下，说“我师父说你偷了心法，但我信你没拿”，那时她眼底的光，和此刻被净化的咒文一样亮。
“舟舟...”奶奶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里响起，带着熟悉的艾草香，“去地窖找小苏的玉簪...真正的聚气丹在...”
话音未落，整层管道突然剧烈震动。
“小辈们玩够了么？”
阴恻恻的男声像冰锥扎进耳膜。
林舟抬头，看见灰袍老者从阴影里走出来，血月法杖上的红绳无风自动，而陈紫薇的右肩，正插着半根染血的法杖尖。
“师父！”陈紫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用尽最后力气把林舟推向旁边，“走！”
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滴落，正好滴在林舟掌心的灵石上。
那截碎玉簪突然从他口袋里飞出，残片在半空中悬浮，发出柔和的白光。竟是苏婉莹提过的“聚灵图腾”！
林舟的金手指在此刻达到巅峰。
他“看”见玄冥子下一击的轨迹，像看慢动作般清晰：法杖会先刺穿陈紫薇的左胸，再顺势绞碎他的丹田。
“陈紫薇！”他翻身跃起，用身体挡住那道致命的红光，同时听见她最后的心声：“对不起...我撑不过血月黎明...”
鲜血溅在灵石上，发出“嗤”的轻响。
林舟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渗进灵石纹路，像要和陈紫薇的血融合在一起。
他死死攥住灵石，望着陈紫薇逐渐涣散的瞳孔，突然想起奶奶说的“地窖”。那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聚气丹，还有能救陈紫薇的关键。
管道层的灯突然全部熄灭。
林舟摸着黑把陈紫薇抱进怀里，指尖触到她心口的灵石，发现原本冰凉的石头，此刻竟泛起温热的红光。
血月的清辉透过裂缝照进来，在灵石上投下一道红痕。那是陈紫薇的血，正缓缓渗进石纹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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