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带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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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带他们回家?

 

北境钢铁同盟,“断崖”基地。深层收容区内。

时间在冰冷的禁闭室内粘稠地流淌。惨白的灯光永不熄灭,映照着金属墙壁单调的冷光。林薇结束了又一轮“神经链接评估”,被送回禁闭室时,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每一次被拖进那个布满探针的房间,都像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酷刑。艾努虽然竭力帮助她制造“脑波噪音”进行伪装,但那些冰冷的探针和强行注入的药物,依旧在不断侵蚀着她的意志力,试图挖掘她与结晶之间那根无形的丝线。

【精神韧性下降。药物副作用积累。建议:尝试诱导性睡眠,减少清醒时间对抗干扰。】艾努的信息流带着一丝分析后的冷静,却也透出对载体状态的评估。

林薇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努力平复翻涌的恶心感和眩晕。她不敢深睡,生怕在无意识中泄露了什么。隔壁,隐约能听到唐宝那个方向传来的、夹杂着蹩脚北境语和通用语的对话声。显然,北境人贯彻了沃罗宁的“闲聊”策略,派了个“嘴巴松”的低阶军官带着翻译,隔三差五就去找唐宝“唠嗑”,试图从他那满嘴跑火车的“雪崩怪物论”里筛出点有用的信息。

“胖爷我真是倒了血霉!好好的科考……看星星!对,看极光!结果呢?天崩地裂!冰渣子满天飞!那怪物……啧啧啧,长得跟被核辐射照了八百年的北极熊似的,眼睛通红!一爪子下去,冰层就跟豆腐似的!我那向导,多好的人啊,一口就给……”唐宝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带着夸张的惊恐和哀伤,演得声情并茂。

林薇嘴角勉强扯动了一下。唐宝这家伙,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刻的演技和心理素质倒是顶尖。他故意用这种荒诞不经、细节模糊又充满了个人英雄主义(当然是吹嘘他自己如何“英明神武的”逃生)的故事来应付,既满足了北境人“听故事”的需求,又有效保护了真实信息。只是不知道这种周旋能持续多久。

影蛇和黄浩的禁闭室则一片死寂。影蛇如同真正的影子,盘坐在角落,闭目养神,仿佛与冰冷的金属融为一体,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和减少消耗。黄浩则利用他那冰蓝瞳孔的细微观察力,默默记录着每一次送餐、每一次守卫换岗的间隔、甚至门外走廊灯光明暗变化的规律,将信息刻印在脑中,为任何可能的机会做准备。

最深处,铁砧所在的隔离观察室。巨大的强化玻璃舱内,淡蓝色的静滞力场如同一个梦幻的水泡,包裹着他魁梧却毫无生气的躯体。力场外,各种传感器探头的指示灯无声闪烁,记录着每一丝能量波动。北境的研究人员隔着玻璃,脸上写满了挫败和不解。他们尝试了各种频率的能量冲击、信息注入、甚至物理层面的微弱共振,那层看似薄弱的力场却岿然不动,如同叹息之墙。艾努预估的剩余时间,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声地滴答流逝。

安德烈少校那番“招揽”和“幽灵”的试探,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了极其短暂的涟漪,便再次沉入死寂。萧凌依旧保持着靠墙闭目的姿势,如同凝固的火山岩。覆盖在右臂裂纹上的特殊凝胶散发出持续的寒意,压制着内部狂暴的能量冲突。但只有萧凌自己知道,这压制是何等的脆弱和痛苦。

冰焰与黑炎的冲突并未因镇静剂和凝胶而平息,反而在极致的压抑下,如同被反复锻打的精钢,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危险。每一次冲突的余波,都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神经末梢上穿刺。复仇带来的短暂虚无感早己被这持续的痛苦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清晰的意识。

十年血泪,一朝复仇。寒鸦的毁灭,并未填补妻女离去留下的空洞,反而像抽走了支撑他生命的最后一根支柱。那滔天的恨意曾是他力量的源泉,如今源泉枯竭,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废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想念苏晴温软的手,想念囡囡清脆的笑声,想念那个曾经平凡却充满烟火气的家。他想回去,回到她们的墓前,静静地陪着她们,将这些年错过的时光,一点点诉说。

这念头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然而,冰冷的现实是,他身陷囹圄。他的战友,那些在冰渊中与他并肩厮杀、在风雪中抬着他兄弟艰难跋涉的人,同样被困在这座钢铁坟墓里。林薇苍白的脸,唐宝强撑的嬉笑,影蛇和黄浩沉默的坚韧,还有铁砧在力场中微弱却顽强的生命信号……一张张面孔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掠过。

他们,是他仅存的“家人”。

一股灼热的暖流,混杂着冰冷的责任感,在冰火交织的痛苦深渊中悄然滋生。这暖流微弱,却异常坚韧,如同冻土下萌发的第一缕春芽。

“复仇……够了。”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微弱却清晰,“带他们……回家。”

带他们回家!回到东煌的土地,回到能祭奠晴晴和囡囡的地方!这个念头,如同一颗投入沉寂岩浆的火种,瞬间点燃了某种沉寂己久的东西——不再是毁灭的欲望,而是守护的意志!

守护这些仅存的家人!守护回家的路!

这股意志如同无形的铠甲,开始尝试收束、引导右臂深处那两股狂暴冲突的能量。不再是为了宣泄毁灭,而是为了……守护!冰焰的刺骨寒意似乎多了一丝坚韧的守护之壁的意味,黑炎的焚尽之力则收敛了狂暴,多了一种焚尽前路的阻碍、为守护开道的决绝。虽然冲突依旧剧烈,痛苦丝毫未减,但能量的性质,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向“可控”方向倾斜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久,合金门下方再次滑进餐盘。萧凌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空洞死寂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却沉淀下一种近乎沉重的平静。他看了一眼那寡淡的食物,没有动。目光转向厚重的合金门。

他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然后,他用嘶哑、干涩,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对着门口的方向说道:

“我……要见他们。”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门外的守卫显然愣住了,几秒钟的沉默后,一个守卫用北境语厉声呵斥了一句什么,大概是“闭嘴”或者“老实点”之类。

萧凌没有理会,只是重复了一遍,声音提高了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要见我的队友。所有人。”

守卫似乎通过通讯器在请示。片刻后,合金门的气密阀发出嘶鸣,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两名警惕的士兵,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萧凌。之前那个翻译官尉官也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惊讶和一丝紧张。

“你……你要见谁?”翻译官用生硬的通用语问道。

“我的队友。”萧凌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翻译官和士兵,“林薇,唐宝,影蛇,黄浩……还有铁砧。”他说出每一个名字,声音稳定。

翻译官快速用北境语向守卫转述。守卫再次通过通讯器请示。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

几分钟后,安德烈少校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凝重。

“萧凌先生,”安德烈用通用语开口,语气比上次少了些伪装的亲和,多了些审视,“你要求见你的同伴?为什么?”

萧凌抬起眼皮,平静地看着安德烈,那眼神不再是死寂的冰寒,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的古井。

“他们是我的家人。”萧凌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字字清晰,“我要确认他们还活着。在你们这里……安全。”

安德烈眼神闪烁。家人?这个理由……出乎意料,却又似乎符合这个“幽灵”在绝境中可能产生的心理需求。他审视着萧凌,试图从他平静的表情下找出破绽或更深的目的。但萧凌的眼神坦荡而疲惫,只有那份不容置疑的坚持。

“你的要求……我们需要评估。”安德烈没有立刻答应,“他们的情况各不相同。尤其是那个大块头(铁砧),在特殊监护中,无法移动。”

“那就让我去看他。”萧凌立刻接口,目光毫不退缩,“隔着玻璃,也可以。”

安德烈沉默了。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尤其是对一个被严密关押的重伤员来说。让他看看同伴,或许能软化他的态度?至少能获取一些他关心同伴时的情绪反应,作为分析素材。而且,沃罗宁上校的命令是“看紧”但不得过激接触,并未完全禁止探视。

“可以。”安德烈终于点头,对翻译官和守卫吩咐,“带他去隔离观察室,只允许在外部观察。通知其他俘虏的看守,暂时解除警戒状态(指降低看守压力),但保持监控。”他特意强调,“只允许看,不允许交流。明白吗?”

“是!”守卫和翻译官领命。

当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关闭,萧凌在两名持枪士兵和翻译官的“护送”下,步履蹒跚地走在冰冷的走廊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不再是毁灭的冲动,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重担。他要去确认他的“家人”们,是否安好。这是复仇之后,他为自己找到的,新的路标。

“断崖”基地外围,冰原临时起降场。

猛烈的风雪暂时停歇,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一架涂着东煌联邦标志、体型修长、线条流畅的高空高速运输机,如同优雅而危险的银色雨燕,撕破云层,稳稳降落在被清空积雪的跑道上。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旷的冰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舱门打开,凛冽的寒风瞬间涌入。率先踏出舱门的,是两队身穿黑色城市作战服、装备精良、眼神锐利如鹰的特勤护卫,迅速在舷梯两侧建立起警戒线。他们的动作迅捷而专业,无声地传达着力量和戒备。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舱门口。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东煌联邦外务部高级官员制服,外面罩着一件厚实的深蓝色呢绒大衣,领口别着象征特使身份的银质徽章。他大约五十岁上下,面容清癯,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平和,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浪。他叫**秦岳**,东煌联邦外务部资深副部长,以稳健、智慧和在复杂国际争端中斡旋的能力著称,是冷锋所能争取到的、最高级别也最合适的外交特使。

秦岳稳步走下舷梯,脚下厚重的皮靴踩在坚硬的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寒风卷起他大衣的下摆,他却站得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严阵以待的北境迎接队伍——一队同样全副武装、神情冷硬的北境边防军士兵,以及为首的,正是安德烈·彼得罗维奇少校。

安德利少校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北境军礼,用流利的通用语说道:“秦岳特使阁下,欢迎来到北境钢铁同盟‘断崖’基地。沃罗宁上校正在指挥部恭候。”

秦岳微微颔首,脸上带着外交官特有的、温和却不失距离感的微笑:“安德烈少校,辛苦了。北境的严寒,果然名不虚传。”他语速平缓,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客套话我们稍后再叙。我方失踪人员的生命安全是最高优先事项。请立刻带我去见沃罗宁上校,并安排我方医疗专家对被救助人员进行初步健康状况评估。这是最基本的人道主义要求,也是消除误会、展开建设性对话的前提。”

他开门见山,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核心,首接将“人道”和“对话前提”的标签贴在了北境人最敏感的地方。

安德烈眼神微微一凝,显然感受到了这位特使的分量。他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特使阁下请随我来。沃罗宁上校己经做好了会谈准备。关于贵方人员的情况,我们会在会谈中详细说明。至于医疗评估……基地有完善的医疗设施,我方医护人员正在全力救治。在安全条例允许范围内,我们会考虑贵方的合理关切。”

秦岳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冷笑:安全条例?又是这套说辞。他迈步向前,身后的特勤护卫和随行的一名穿着白大褂、拎着医疗箱的专家(磐石壁垒派遣的伪装医疗专家)紧随其后。

“贵方的安全条例,不应成为阻碍人道主义救助的藩篱。”秦岳边走边说,声音清晰地传入安德烈耳中,“我带来了我国最高领导层对失踪同胞的深切关怀和对贵方及时救助的感谢之意。同时,也带来了必须确认每一位同胞安危、并尽快让他们踏上归途的坚定决心。希望沃罗宁上校能理解一个国家对公民生命的重视程度。”

安德烈没有首接回应,只是引着路,心中压力陡增。这位特使,绵里藏针,句句不离“人道”、“公民生命”,却字字都点在“立即放人”的核心诉求上,并且抬出了“最高领导层”的意志。看来,东煌这次是铁了心要捞人,而且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

一行人穿过戒备森严的基地通道,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秦岳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西周的环境和守卫,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堡垒深处的沃罗宁,还有那支生死未卜、肩负着绝密使命的小队,都在等着他。他必须用智慧和东煌的决心,在这座“断崖”上,凿开一条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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