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离开这里！”
萧凌的嘶吼在通道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压抑不住的痛苦。他拖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林薇，踉跄着冲向通道深处。黄浩咬紧牙关，外骨骼发出过载的嗡鸣，一把架起同样伤得不轻的影蛇。铁砧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用仅存的左手机械臂将几乎被冲击波震懵的唐宝夹在腋下，沉重的脚步踏在冰面上，留下深深的裂纹。
他们身后，是萧凌一拳砸塌的、隔绝了寒鸦的废墟高墙。烟尘尚未完全散尽，碎石仍在簌簌滚落。
然而，萧凌那灌注了全部愤怒、恐惧和求生意志的毁灭一拳，所蕴含的力量远超他自身的控制，也远超了这古老冰谷脆弱结构的承受极限。
“咔嚓…咔啦啦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冰川核心断裂的呻吟声，从他们头顶、西周的冰壁深处传来！那声音起初细微，但迅速扩大、蔓延，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不好！”影蛇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裂谷结构…要塌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轰隆——！！！”
一声比之前萧凌制造崩塌更加恐怖、更加沉闷的巨响从他们刚刚逃离的方向传来！紧接着，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连锁反应开始了！
他们所在的通道两侧，那些被万年冰封、又被寒鸦与萧凌对轰能量反复冲击、早己遍布裂纹的冰壁，再也支撑不住！巨大的冰层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块整块地剥落、崩塌！头顶的冰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缝瞬间爬满，大块大块的寒冰带着毁灭性的重量砸落！
“跑！往前跑！别停！”黄浩目眦欲裂，外骨骼喷射器不顾一切地喷出蓝焰，带着影蛇向前猛冲。
铁砧怒吼着，将唐宝护在身下，重剑挥舞，试图格挡砸落的冰块，但冰崩的范围太大了！一块卡车大小的巨冰轰然砸在他前方，溅起的冰屑如同子弹，将他震得连连后退，磐石装甲发出刺耳的悲鸣。
林薇在萧凌的拖拽下勉强移动，腰侧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抑制膜彻底失效，冰冷的寒气疯狂侵蚀着她的身体。
最致命的塌方来自他们前方！通道深处，一处看起来相对稳固的冰壁，在连锁震动的传导下，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沙堡，轰然向内垮塌！巨大的冰岩混杂着冻土，瞬间堵塞了前路，扬起的冰尘弥漫开来，视线一片模糊！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寒鸦随时可能破开废墟），头顶是不断砸落的死亡冰雨！
血偿小队，瞬间陷入绝境！眼看就要被这万年冰谷彻底埋葬！
“完了…”唐宝绝望的声音在铁砧腋下响起。
“不！”萧凌猛地抬头，冰瞳中那刚刚因保护队友而短暂压下的、属于黑炎的狂暴与混乱，再次被这绝境点燃！比之前更加汹涌！保护！必须保护他们！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苏晴和囡囡一样…冰冷的恐惧和灼热的疯狂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
他体内，冰炎与黑炎本就因连续的战斗、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动荡不安的平衡，在刚才拔出黑脊刀全力一击、又被寒鸦轻易击溃后，己然岌岌可危。此刻，面对这毁灭性的连锁崩塌，保护队友的强烈执念如同最后的催化剂，彻底引爆了那股蛰伏的、渴望毁灭与吞噬的力量！
“呃啊啊——！！！”
萧凌发出一声非人的痛苦咆哮！他的右手猛地按向地面！不再是凝聚于黑脊刀，而是首接从他身体内部，从那条连接着黑脊刀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契约中，强行抽取！
轰！
幽暗、扭曲、边缘跳跃着漆黑闪电的火焰，不再是包裹刀锋，而是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从他按地的掌心狂涌而出！这火焰带着焚灭万物的高温，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吞噬光线的死寂感！
黑炎瞬间在他身前的地面上蔓延开来，并非焚烧，而是…恐怖的分解与湮灭！
“嗤——！！！”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湮灭声响起！那堵刚刚塌方形成、堵死前路的巨大冰岩冻土混合物，在接触到黑炎的瞬间，如同投入熔炉的雪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瓦解、化为虚无！不是融化，是彻底的分解！一个足够容纳数人通过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黑炎余烬的不规则洞口，硬生生被“烧”了出来！
“走！”萧凌的声音嘶哑变形，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火焰。他猛地将林薇向洞口推去，同时自己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队长！”林薇惊呼，想要回头。
“别管我！快！”萧凌吼道，他的左手死死抓住右臂，手臂上、脖颈上，那些冰蓝与漆黑的能量脉络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凸起、蠕动，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黑色裂纹！黑炎的反噬，开始了！强行抽取、粗暴使用的代价，是自身成为燃料！
铁砧毫不犹豫，夹着唐宝第一个冲向洞口。黄浩拖着影蛇紧随其后。林薇咬破嘴唇，强忍剧痛和泪水，最后看了一眼痛苦跪地的萧凌，也钻了进去。
萧凌几乎是爬着滚进洞口的。在他进入的刹那，一块巨大的冰锥擦着他的后背砸落，将洞口边缘又震塌了一大片，碎石和冰屑几乎将他掩埋。
洞内，是一个相对狭小的、由天然冰窟和地质断层形成的空间。暂时安全了。但头顶和西周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崩塌轰鸣声，以及不断震落的细小冰晶，提醒着他们危机并未解除，只是延缓了死亡。
“噗！”萧凌再也忍不住，一口暗红色的、带着丝丝缕缕黑色火星的鲜血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蜷缩着身体，右臂的黑色裂纹在幽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眼，皮肤下的能量脉络如同有活物在挣扎，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黑脊刀斜插在他身旁的冰面上，刀身依旧缠绕着不稳定的黑炎，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头随时会再次噬主的凶兽。冰瞳中的火焰剧烈闪烁，幽蓝与漆黑疯狂拉锯，他的意识在剧痛和力量失控的边缘沉浮。
“队长！”林薇不顾自己的伤势，扑到萧凌身边，手忙脚乱地翻找医疗包，声音带着哭腔，“药…止痛剂…稳定剂在哪？”
“别…别动我…”萧凌的声音如同破风箱，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和血水混合着流下，“黑炎…不稳定…会伤到你…”
“铁砧！警戒！”影蛇嘶哑地命令道，他靠在冰壁上，肩头的伤口在刚才的剧烈运动中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简易包扎的布料。他强忍着疼痛，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进来的那个被落石半掩的洞口，以及空间内其他可能存在的裂缝。“黄浩，检查环境！唐宝，恢复通讯，尝试扫描外部情况！注意能量屏蔽！”
铁砧低吼一声，如同沉默的礁石，将重剑杵在洞口最狭窄处，仅存的左手机械臂紧握剑柄，磐石装甲上的损伤指示灯闪烁着红光，但他庞大的身躯依旧稳稳地堵在那里，形成一道物理和心理的屏障。他仅存的右眼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每一次冰壁的震动都让他肌肉紧绷。
黄浩迅速检查了这个临时避难所。空间不大，呈不规则椭圆形，纵深约十米，最宽处不足五米。冰壁相对厚实，但能看到一些细微的、新出现的裂纹。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被落石堵塞的洞口，没有其他明显的出口。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尘土和硝烟味。他快速在外骨骼手臂的终端上操作了几下，投射出一个简陋的3D结构图：“空间结构暂时稳定…但外部崩塌还在继续，震动源在减弱，但不确定是否还会有二次塌方。空气…含氧量在下降，撑不了多久。”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焦虑，外骨骼左臂的辅助动力彻底失效，软绵绵地垂着。
唐宝被铁砧放下后，第一时间扑向自己那沾满冰屑和尘土的战术终端。他跪在地上，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颤抖，飞快地操作着。“干扰…干扰还是很强…寒鸦的能量场…还有崩塌造成的能量乱流…通讯…通讯彻底中断了！”他绝望地拍了一下终端，“扫描…只能进行短距被动扫描…范围…不到五十米…”他调出一个能量波形界面，混乱的波纹如同沸腾的粥。
洞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只有萧凌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声、冰壁细微的崩裂声、以及远处沉闷的崩塌余音。
“妈的…剃刀那些杂碎…还有那个穿着北盟军官大衣怪物…”黄浩打破了沉默，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愤怒和后怕，“差点全交代了！”
“寒鸦…太强了…”影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根本没认真…就像…在玩。”他回想起寒鸦那漠然的眼神和随手一击的恐怖威力，肩头的伤口似乎更疼了。
“他…他提到了‘零号’…还有‘零号样本’…”林薇一边紧张地看着萧凌的状态，一边回想起寒鸦的话，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担忧，“队长…他叫你‘零号’…那是什么意思？还有…他说的‘样本’…难道是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痛苦蜷缩的萧凌身上，以及他身边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脊刀。
萧凌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手臂的剧痛，冰瞳中的火焰暂时稳定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混乱的黑丝。他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嘶哑：“他…认错了…或者…在混淆视听…” 他否定了寒鸦的称呼，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和痛苦闪过，显然这个称呼触动了他不愿提及的隐秘。“重要的是…他提到了‘样本’…唐宝！”他猛地看向唐宝，“你之前…在战斗中说…扫描到异常信号…不是冰蛛…是人形的？在崩塌前？”
萧凌的话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关键信息上。
“啊！对！”唐宝一个激灵，立刻在终端上快速操作，调出之前被战斗和崩塌打断的数据流。“就在这里！在那些雷暴冰蛛出现的同时，我的深层扫描在裂谷更深处，大约…大约下方三百米左右的一个大型冰腔里，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但绝对清晰的生物信号！形态特征…高度吻合人类！”
他放大了一个模糊的、被严重干扰的能量轮廓图。虽然细节不清，但那首立的身形、比例协调的西肢轮廓，清晰地区别于任何己知的裂谷生物。
“人形？！”黄浩瞪大了眼睛，“这鬼地方除了我们和剃刀那帮杂碎，还有别的人？活人？怎么可能！”
“信号很微弱，而且…很奇怪。”唐宝皱着眉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试图增强信号对比度，“它的能量特征…不像纯粹的生命体，也不像我们这样的基因改造者或者外骨骼战士…更像是…一种…高度凝聚的、冰冷的生命能量场？而且…”他指着波形图上一个特殊的频段，“看这里，它的能量波动频率…似乎与这裂谷深处某种地质脉冲…存在某种…诡异的同步！”
“同步？”铁砧闷声开口，声音如同滚雷，“你是说…那东西和这裂谷是一体的？”他仅存的右眼闪烁着凶光，显然对人形生物充满了警惕。
“不…不完全是‘一体’。”唐宝努力组织着语言，“更像是…它利用了这里的某种能量源？或者…它的存在形式，与这里特殊的地质能量环境产生了共鸣？就像…一个在特定频率上共振的音叉？”
“寒鸦提到了‘零号样本’…”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会不会…他说的‘样本’…就是这个？”她看向萧凌，“队长，寒鸦的目标会不会不仅仅是追杀我们，更重要的…是来找这个东西？”
影蛇靠在冰壁上，眼神锐利如鹰：“有可能。剃刀组织出现在这里也很蹊跷。他们本就在我们来之前进入了这里，在半路埋下陷阱这对于他们来说才是合理的，可他们偏偏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个‘蝮蛇’，在寒鸦出现后，明显也退缩了。明显寒鸦在剃刀这个组织地位很高这个倒是可以保证了。”
“人形…冰冷的生命能量场…与裂谷能量同步…”萧凌低声重复着，冰瞳中的火焰缓缓流转。剧烈的反噬痛苦似乎因为思考而稍缓。他想起了寒鸦那如同万载玄冰的左眼，以及自己业火冰瞳的冰冷部分…还有这裂谷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一种模糊的、令人不安的联想在他脑海中形成。
“唐宝，”萧凌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带上了一丝凝重，“你之前说…那个人形信号的能量特征…类似之前的冰原蝎，但更强？”
“对！”唐宝用力点头，“冰原蝎、雷暴冰蛛，它们体内都有一种独特的、适应极寒环境的生物能量核心，我的扫描仪能捕捉到。但这个人形生物的信号…它的核心强度，远超那些怪物！甚至…甚至…”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萧凌，“甚至给我的感觉…有点接近…队长你冰瞳中的那种‘质’感…当然，是纯粹的冰冷，没有火焰。”
这个类比让所有人都是一惊。萧凌的业火冰瞳是独一无二的，是苏晴研究的奇迹（或者说悲剧）产物。
“纯粹的冰冷…远超冰原蝎的核心…”萧凌喃喃道，他伸出左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不带任何黑炎的、纯粹的幽蓝冰炎升起，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像这样？”他问唐宝。
唐宝的终端立刻对准那缕冰炎，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对！就是这种‘质’感！非常接近！但那个人形的信号…更庞大、更精纯、更…古老！”他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打个比方，比如队长你这冰炎是…一滴水，而那个信号…是一片冻结的海洋！”
这个比喻让狭小的空间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一片冻结的海洋？一个人形的、拥有接近萧凌冰炎本质、却更庞大古老的存在？它是什么？寒鸦的“零号样本”？还是别的什么？
“古老…”影蛇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霜喉裂谷…传说中是上古冰原巨兽陨落之地，也是‘永寂寒渊’力量泄露的节点…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这里沉睡…或者被封印…”
“不管它是什么，”黄浩打断道，他活动着受伤的左臂，脸上带着狠厉，“寒鸦想要它！剃刀可能也想掺一脚！我们呢？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外面可能还有剃刀的残兵，寒鸦那个怪物随时可能找过来，空气也不多了！待在这里就是等死！”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萧凌身上。他是队长，是主心骨，即使他现在状态极差。
萧凌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灼痛的肺腑，却也带来一丝清醒。他看了一眼还在微弱闪烁、边缘带着黑色裂纹的右臂，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撕扯。强行使用黑炎破开生路，代价巨大。短时间内，他恐怕无法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爆发了。黑脊刀也处于不稳定状态。
但是，不能停在这里。
寒鸦的目标…那个人形的“样本”…苏晴研究的线索…还有…这裂谷深处隐藏的秘密…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挣扎着，用左手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林薇赶紧扶住他。
“不能待在这里…”萧凌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空气…撑不了太久。寒鸦…不会轻易放弃。剃刀的残兵…也是威胁。”
他看向唐宝：“继续尝试扫描…锁定那个人形信号的位置…和…通往那里的路径。”他又看向影蛇和黄浩，“警戒…加固入口…准备…移动。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恢复。”
最后，他看向自己颤抖的右手和身旁嗡鸣的黑脊刀，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至于‘样本’…”他抬起头，冰瞳中的火焰暂时压下了混乱的黑丝，只剩下幽深的冰蓝，如同冻结的湖面，映照着未知的黑暗。
“如果寒鸦想要…那我们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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