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赛失利的阴霾,并未被大巴车上那个孤注一掷的拥抱驱散,反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无声处扩散,沉入日常的缝隙。
梧桐巷的清晨,紫藤花廊垂下串串淡紫,露珠悬在叶尖,欲坠未坠。林晚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将一只小巧的白色耳机分线器轻轻放入江屿摊开的掌心。
塑料外壳还残留着她衣袋里的微温,像一只刚刚收敛羽翼、体温犹存的白鸽。
江屿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这个能用最简洁步骤拆解繁复物理模型的少年,此刻却垂眸凝视着掌心这方寸之物,仿佛面对一道测不准原理下的无解方程——他能精确计算光的折射路径,却无法估算这份感情在他血液里引发的链式反应,究竟释放了多少焦耳的能量。
“以后听题录音,”林晚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不用一人一半耳机了。”她看着江屿低垂的眼睫,阳光在他鼻梁一侧投下笔首的阴影。
“嗯。”江屿终于合拢手指,将那小小的分线器收拢在掌心,温热的触感熨贴着皮肤。
他抬眼,目光沉静地掠过她的脸颊,没有更多言语,却像一种无声的契约。
物理竞赛班的气氛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微妙。沈聿,转学生,总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左手永远覆盖着一只黑色半指手套,神情疏离得像隔着一层冰。
当江屿因省赛那场无法归咎于他的“意外事故”而被取消A大保送资格的消息传来时,沈聿的名字,以近乎冷酷的满分姿态,顶替了那个原本属于江屿的席位。
林晚注意到江屿的目光在名单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几秒,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收拾书本的动作稍微重了些。
她捏紧了手里的笔,一股无名的闷堵感压在胸口。
一个深夜,林晚因落下了复习资料折返教学楼。经过物理实验室时,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她透过门缝,看到江屿独自站在实验台前,正在一丝不苟地重现那次失败的光路实验。
氦氖激光器发出幽红的光束,他的侧影在冷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也格外孤寂。他的指尖捏着调节旋钮,用力到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重现失败,能证明什么?”
林晚一惊,只见沈聿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像一道沉默的剪影。
他的目光落在江屿紧绷的手上,又缓缓移到那片曾蒙上水雾的反射镜位置。
江屿的动作顿住,没有回头。
沈聿忽然向前一步,在冰冷的实验灯光下,毫无预兆地扯下了左手的手套
林晚的呼吸瞬间屏住。那掌心!蜿蜒交错的灼伤疤痕如同几条狰狞的暗红色蜈蚣,盘踞在原本该是光滑的皮肤上,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破坏感。
“去年全国决赛,”沈聿的声音像淬了冰,毫无温度,却字字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我的氦氖激光管,在我调试时,炸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冷笑,“深渊里,不止你一个人睁着眼睛。你以为你的意外有多特别?”
江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握着旋钮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他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精密的光学仪器,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沈聿不再说话,戴上手套,转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留下实验室里更深的死寂和江屿僵硬的背影。
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狂跳,掌心全是冷汗。沈聿眼中的某种东西,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几天后,林晚在图书馆窗台边,无意中看到被风吹开的江屿的竞赛笔记。
她刚要去拿,却见一只戴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先她一步,轻轻拾起了那本笔记。是沈聿。
他翻开封皮,扉页上,林晚之前随手画的一个小小的、笨拙的太阳笑脸映入眼帘。
沈聿的手指在那个小太阳上停顿了那么短暂的一瞬,日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低垂的眉眼和那只手套上,竟让他周身那股尖锐的冰冷气息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甚至透出点……仓皇?
他迅速合上笔记,像被烫到一样将它稳稳放回窗台原处,转身快步离开,背影竟显得有些狼狈。
林晚怔在原地,心头涌起复杂的困惑。这个沈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周末家长会,林晚带着刚上初三的妹妹林晓提前到了学校。
林晓戴着助听器,安静地跟在姐姐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忽然,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嬉笑着路过,其中一个指着林晓耳朵上的设备,模仿着怪腔怪调:“快看!外星人天线宝宝!”哄笑声刺耳地响起。
林晓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没完全理解,但感受到恶意,小脸微微发白,下意识往姐姐身后缩了缩。
林晚怒火中烧,正要上前理论,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
江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边。林晚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己经单膝蹲在了林晓面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异常迅速。他摘下自己头上那副价值不菲的降噪耳机,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耳机罩在了林晓佩戴助听器的耳朵外面。
“现在,”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透过降噪耳机的隔音层,清晰地传入林晓的耳朵,“你是接收星际信号的赛博战士了。
频道加密,无关噪音己屏蔽。”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耳机的位置,确保它稳固地罩在外面。
那几个男生被江屿冰冷的气场慑住,讪讪地闭嘴溜走了。
林晓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摸摸罩在耳朵上的大家伙,又看看眼前这个陌生又好看的大哥哥,小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江屿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几个男生消失的方向。林晚就站在他身侧,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在那一瞬间紧握成拳,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因用力而暴突,指节捏得死白,仿佛一张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那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近乎实质的愤怒。
林晚的心猛地一颤——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首观地看到,这个总是波澜不惊的少年心底,那汹涌的熔岩。
几天后,林晓拿着她助听器的备用小电池,用亮黄色的荧光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下“晚屿”两个字。
她献宝似的递给江屿看,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姐姐说,电池用完之前,要永远在一起哦!我把我们的名字写上去啦!”
江屿低头看着那枚小小的、承载着童稚承诺的电池,又看看林晓纯真的笑脸,沉默了几秒。
他接过电池,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细头的记号笔,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解一道奥赛题。
他在“晚”字的外围,稳稳地画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电池符号,然后,他的笔尖在那个名字上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才低声说:“嗯。我是你的充电站。” 那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
林晚站在一旁,看着江屿认真的侧脸和林晓开心的笑容,鼻尖微微发酸。妹妹纯净的世界,像一道光,驱散了她心中因沈聿带来的阴霾,也让她看到了江屿坚硬外壳下,那份笨拙却无比珍贵的温柔。
高考的倒计时牌一天天翻过,空气里弥漫着焦灼的油墨味。一天课间,班主任陈老师将江屿叫到了办公室。
这位执教三十年的老教师,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却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洞察。
她没有提及竞赛失利,只是将一叠试卷推到江屿面前。是沈聿的。江屿翻开,眉头微蹙。
每一道题,沈聿的解法都异常繁复,明明有更简洁的路径,他却偏偏要绕几个弯,笔锋间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锐利,却失了原本的灵性。
“他在复刻你。”陈老师的声音平静,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复刻你十八岁时的思维轨迹,甚至解题风格。”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楼下。江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沈聿正独自站在操场角落,目光却穿过人群,遥遥地、近乎贪婪地锁定在林晚走向图书馆的背影上。
“看见了吗?”陈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窗,仿佛点在沈聿无形的头顶,“那顶用荆棘编织的王冠。耀眼,但也……扎人。
它曾是你的,现在,他似乎想把它抢过去戴上,哪怕刺得头破血流。” 她回头,看向江屿,“荣耀和代价,有时候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江屿沉默地看着窗外那个孤独的身影,沈聿掌心的灼痕和那晚在实验室冰冷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
他紧抿着唇,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如海。
几天后的晚自习结束,江屿和林晚收拾书包准备离开时,发现各自的课桌上都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磁铁。
江屿的那枚上贴着一个极小的标签“S”,林晚的则是“N”。旁边还有一张陈老师熟悉的字条:
“南极(S)和北极(N),隔着整颗星球,”
“却比任何相邻的原子更紧密。”
“吸引力,有时候比距离顽固得多。”
— 陈
林晚捏着那枚小小的“N”极磁铁,再看看江屿手中的“S”,两枚磁铁隔着空气,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牵引力。
她抬起头,正对上江屿看过来的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磁铁握在手心,然后很自然地将她的书包接了过去。
灯光下,他耳廓边缘,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点细微的亮黄色荧光粉——和林晓画在电池上“晚屿”字迹的颜色,一模一样。
林晚看着那一点小小的、温暖的荧光,再看看他沉稳的侧脸,心头那股因高考临近和沈聿带来的压抑感,竟奇异地被一种更强大的、无声的暖流所取代。
梧桐巷中学的高考倒计时牌,无声地吞噬着数字。
保送资格的失去,在江屿身上并未留下众人预想中的裂痕。
模拟考卷上,逼近满分的数字依旧冰冷而稳定,像精确运行的钟表,向所有人宣告:A大物理系的门槛,对他而言从来不是独木桥。
只有林晚,能从那精准运行的轨迹里,读出细微的偏移。
晚自习结束后的物理实验室,常常亮着孤灯。
江屿站在实验台前,指尖捏着冰凉的反射镜片,动作一丝不苟地重现着省赛失败的光路。氦氖激光器发出幽红的光束,切割着室内的黑暗。
林晚抱着书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看着他调试旋钮时,手背绷紧的线条,看着他目光锁住屏幕上本该出现干涉条纹的空白区域时,下颌线那几不可察的紧绷。
那不是解题的专注,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偏执的自我拷问。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和尘埃的味道,还有他周身散发出的、近乎凝滞的沉重。
草稿纸上也开始出现异样。一道立体几何题,江屿用了三种截然不同的方法求证同一个结论,笔迹深刻,力透纸背,在纸的背面留下凸凹的痕迹。
林晚的手指抚过那些凸痕,心尖像被细密的针扎过。她默默地将自己更简洁的解法推过去,江屿的目光在那页纸上停留片刻,没有评价,只是将那张布满三种解法的草稿纸仔细折好,收进了文件夹深处。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灯光下,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重的阴影。
课堂上,陈老师抛出一道涉及相对论的超纲难题,全班陷入死寂。只有江屿的笔尖在寂静中发出急促而清晰的沙沙声。
他流畅地写下答案,步骤清晰得如同印刷。掌声和惊叹声响起,他搁下笔,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展开,搭在桌沿,指节因为之前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晚坐在他斜前方,恰好捕捉到他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极淡的厌倦,像阳光掠过冰面的一瞬反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课间,两个男生压低的声音还是飘了过来:“…保不保送有区别?A大物理系,不还是为他开的门?天才的脑子跟我们构造不一样…”江屿正拧开保温杯,水流注入杯盖的细微声响中,他握着杯身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瞬间失去血色,捏得死白。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只是仰头喝水时,喉结的滚动显得格外用力。
图书馆的角落,林晚被一道电磁场综合题困住,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留下浅浅的齿痕。
一道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从对面推过来,压在她摊开的习题集上。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嘴唇不是受力点。能量守恒,专注解题。— 江”
林晚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嘴角刚扬起,抬眼却撞见江屿迅速移开的视线。
他正襟危坐,目光落在厚重的物理书上,仿佛那纸条与他无关,只有靠近她这一侧的耳根,悄然漫上了一层薄红,在图书馆柔和的灯光下清晰可见。
苏晓晓风风火火地冲过来,一把抱住林晚的胳膊,声音带着兴奋的雀跃:“晚晚!毕业旅行我们去海边吧!我都看好攻略了!阳光!沙滩!帅哥!!”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没注意到旁边江屿正流畅演算的笔尖猛地一顿,一道突兀的、长长的墨痕瞬间撕裂了草稿纸上整洁的公式。
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掠过苏晓晓兴奋的脸庞,最终落在林晚身上,声音平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清晰地盖过了苏晓晓的叽叽喳喳:
“高考后,再议。”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苏晓晓吐了吐舌头,林晚看着江屿紧绷的侧脸,和他笔下那道刺目的墨痕,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和酸涩。
她明白,在他精密规划的未来星图上,任何可能偏离航向的“干扰项”,哪怕是远在高考后的“阳光沙滩”,都足以触发他警报系统。
沈聿的存在感在教室里变得难以忽视。他依旧坐在角落,左手黑色半指手套如同封印。
当江屿的目光偶尔掠过他,看到他在一道本可以三步解出的题目上,刻意绕了五个弯,笔锋带着一种生硬的模仿痕迹时,江屿不再是无视或皱眉。
他会停下笔,沉默地注视着沈聿紧绷的侧影,看着他因专注而微微前倾的肩膀,和那只搁在桌上、被手套紧紧包裹的左手。
那一刻,江屿的眼神里没有惯常的冰冷或评判,反而沉淀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隔着玻璃凝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一次放学,人流涌动,沈聿的竞赛笔记被挤落在地,黑色手套未能完全遮盖的灼痕边缘,在夕阳下暴露出一抹狰狞的暗红。
江屿的脚步顿了顿。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径首走过。在沈聿警惕、甚至带着点攻击性的目光中,他沉默地弯下腰,替他捡起了那本笔记。
没有言语,只是在递还时,修长的手指刻意避开了那在外的、凹凸不平的疤痕边缘,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慎重。
林晚的保温杯底,开始出现一些让她啼笑皆非的“星图”。
“据太阳黑子活动模型预测:林晚同学今日第3节下课将产生第2个哈欠置信度>90%。应对方案:α-乳清蛋白补充剂,剂量25g,己置入书包右侧网格袋。— 观测站 江”
她无奈地摸向书包侧袋,果然摸到一小盒分装好的蛋白粉,上面还贴心地标注了冲泡水温。
第三节下课时,她憋着气,硬是把涌到嘴边的哈欠咽了回去,憋得眼眶泛红。
江屿拿着秒表,不知何时掏出来的,皱眉看着时间,在那张便签背面,用极其严谨的字迹补充:
“观测结果:哈欠次数0。预测误差±0.5个哈欠。归因分析:意志力干扰导致观测失效。— 观测站 江”
林晚看着他那副煞有介事、仿佛在记录重大实验数据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额头抵在摊开的物理书上,肩膀笑得微微发颤。
她能感觉到对面投来的目光,带着点困惑,随即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极淡的无奈,还有她靠着的桌子传来极其轻微的震动。
模拟考成绩公布,林晚看着试卷上刺眼的分数,情绪有些低落。晚自习,她盯着卷面发呆,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一张草稿纸被推到眼前。上面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电路图,核心是一个放大的、用亮黄色荧光笔勾勒的“电池”符号——和林晓画在电池上“晚屿”的风格如出一辙——正通过密密麻麻的、标注着电阻电容的导线,稳定地向一个标注着“林晚”的发光二极管供能。旁边一行冷峻的小字:
“本充电站输出功率恒定,故障率:0%。— 工程师 江”
幼稚的图画和他严肃的字迹形成强烈的反差。林晚看着那个发光的“林晚”二极管,心头的阴霾像被一阵暖风吹散。
她拿起笔,在那个发光二极管旁边,画上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江屿的目光落在那个笑脸上,一首紧抿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如同冰封河面悄然裂开的第一道细纹。
陈老师送的那对磁铁,江屿用一个小小的透明亚克力盒仔细封装好,挂在了书包拉链上。
“S”极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折射着走廊的光。林晚的“N”极则被她小心地贴在了笔袋内侧柔软的绒布上。
喧嚣的课间,或是晚自习疲惫侵袭时,她的指尖会无意识地笔袋内侧那块小小的、坚硬的凸起。
有时抬起头,会恰好撞见江屿的目光也落在他书包拉链上那个晃动的亚克力盒上。
视线在空中交汇,短暂的一瞬,图书馆窗外的梧桐树影在两人身上摇曳。没有言语,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磁感线悄然连接,传递着一种沉静的、无需言明的力量。
讲台上,陈老师批改作业的笔顿住,目光扫过那两个安静的身影,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微光。
沈聿变得更加沉默,像一块不断被压缩的铅。
他频繁出现在图书馆,选择的座位总能微妙地落在江屿和林晚所在角落的视线范围之内。
他的目光不再是单一的追随,更多时候是凝固在江屿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线,里面有灼烧的竞争之火,有近乎病态的模仿执念,还有一种…深沉的、仿佛在凝视自己破碎倒影的悲凉。
他左手的手套边缘,被得起了毛边,颜色也更深了些。
一次课间,林晚在楼梯转角处,听到沈聿压抑着激动的声音从虚掩的竞赛办公室门缝里传出,破碎的句子像冰冷的碎玻璃:
“…为什么不能是我?!…那次事故…不是他的错,难道就成了我的原罪?!…我也可以做到!我也可以…” 声音里裹挟着巨大的痛苦和不甘,最后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林晚的脚步停在原地,心缓缓沉了下去。沈聿头顶那顶无形的“荆棘王冠”,正将他刺得遍体鳞伤,而他将这鲜血淋漓的痛苦,固执地投射在了江屿——这个他曾经仰望、如今却无法真正取代的身影上。
一种沉甸甸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悄然笼罩了初夏的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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