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一事后，刘蕈又老实了一段日子。
容珮下药没间断。
刘蕈的幻视越来越严重，她经常能看到小凌子的脸，从各种各样的地方冒出来。
一开始还会感到害怕，但看多了，刘蕈倒也习惯起来。
早上，吃了容珮端来的饭后，刘蕈躺倒在床上，裹紧那床破絮被。
眼前忽然盛开簇簇绿梅，似一场清新的雪。
乾隆缓缓而来，眉眼带笑，在看清刘蕈后，又转变成哀愁。
“如懿，你瘦了。是不是她们待你不好？”
这才是如懿的少年郎！
刘蕈张口，舌头在口腔里打卷儿、弹跳，“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乾隆目光却倏然一变。
“岂必新琴终不及，究输旧剑久相投。让你坐上继后之位，是朕错了。”
刘蕈一愣，伸手在面前胡乱挥舞，想打散这幻觉。
如懿的少年郎，不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她发疯似地大叫起来，“滚开！滚开！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被如懿温暖了，却恩将仇报，你们不得好死！”
那些贱女人都该死。
至于乾隆……对他最大的惩罚，就是叫他余生都只能活在悔恨，以及对如懿的怀念当中。
容珮进来，神色淡漠，“主儿，别发疯了。你前两天不是问炭例么？今日别宫都发了。”
但延禧宫还是没有的。
刘蕈瞬间来了精神，“好……很好。”
进忠，魏嬿婉，你们且等死吧。
——
长春宫。
嬿婉盯着搬炭的太监，若有所思。
容珮说，大如问了炭例的事，且她最近发疯越来越严重。
也不知她要在这些炭上做什么文章。
寻思间，莲心出来道：“嬿婉，炭例发了，也该去领月例了，你跑一趟内务府吧。”
“好。”
嬿婉扬起一个笑，出了长春宫。
去内务府的这一路上，她心跳隐隐加快，总觉得是要有什么事。
眼前突兀出现了个衣丑、貌也丑的老嬷嬷。
是大如。
刘蕈在嬿婉面前站定，首视着她：“你要去哪里？”
“与你无关。”
嬿婉不想与她纠缠，错身离开，却被拉住手腕。
刘蕈阴恻恻道：“你跟我来。”
“你发什么疯？”
“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嬿婉看着她：此刻的大如，冷静异常。
远处忽然传来高声的呼喊：“走水了！延禧宫又走水了！”
嬿婉皱眉，“你又做什么？”
刘蕈攥着她的手不放：“我在长春宫有内应，如果你现在不跟我走，我会让内应也火烧长春宫。”
嬿婉心里是不信的。
长春宫上上下下，没有对皇后娘娘有异心的。
如此铁桶一块，怎会混入内应？
刘蕈道：“你大可以用皇后和皇子们的命去赌一把。”
嬿婉沉了脸，想道：就算大如真有什么算计，我年轻，力气足，也有把握制得住她。
“我跟你走。”
刘蕈满意点头，又嘟起猩红大嘴，笑了。
——
延禧宫起火一事，惊动了弘历。
上一次，容珮只烧了宫门，影响并不大。
可这次，火从里面起。
被发现时，延禧宫正殿己经都烧起来了。
火势不小。
弘历听说琅嬅去了现场，当下也急急传轿去了。
进忠跟在皇上身侧，往皇后身边西处看。
不见嬿婉。
趁皇上和皇后说话，他问莲心道：“莲心姑姑，怎么不见嬿婉姑姑？”
莲心道：“嬿婉去内务府领月例了。倒是奇怪，去了蛮久。”
进忠心头一跳。
救火统领来禀：“皇上，皇后娘娘，延禧宫的火扑灭了。里面有一具尸骸。”
皇上漫不经心：“是大如？”
“回皇上的话，此尸体腿骨断裂，应当不是那位。”
统领知道大如身份尴尬，是特意找人问过腿骨之事的。
莲心道：“是她身边的容珮。”
琅嬅皱眉：“那大如人呢？”
烧死了最后的婢女，然后消失了。
有点像要鱼死网破。
进忠忽然道：“皇上，这么些人手大抵不够用，奴才去内务府再调些来吧。”
弘历烦闷地捏着眉心，“去吧。”
得了允准，进忠转身离去。
脚步愈发快，最后竟小跑了起来。
他断定，嬿婉和大如此时消失，不是偶然。
一路跑到内务府，进忠正碰上一脸慌乱的秦立。
他回庑房打盹儿了，刚被告知延禧宫失火一事。
以为进忠是代表皇上来兴师问罪的，秦立双膝一软。
然而进忠盯着他，语速极快道：“可见过长春宫的嬿婉姑姑？”
秦立一懵：“没……”
话还没说完，进忠就撒开了他，又往内务府深处找去。
内务府占地很大，屋宇也多，穿行其间的人更是密集。
进忠问了好几个小太监，终于得知：嬿婉和大如一块，去了储炭房。
果然是和她在一起！
进忠怒从心头起，黑沉的眸子里似有巨涛汹涌。
这一瞬间，他做了决定。
大如必须死。
进忠狂奔而来，发现储炭房是锁着的。
他上手去拍门：“嬿婉，嬿婉你在里面吗？”
里面传来一声极细微的“进忠——”。
是嬿婉！
进忠抬头，发现门框上面有一丝白烟溢出。
里面在烧炭！
进忠发了疯似的拍门、踢门，也尝试掰开那锁，可惜全是徒劳。
“这么着急？真是条好狗啊。”
刘蕈从暗处走出来，笑吟吟开口。
进忠手上动作没停，也没理她。
刘蕈又道：“为她卖命，最后只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你图什么？”
进忠不胜其烦，转身就是势大力沉的一脚。
“你不是早看出我心悦嬿婉了么？还有什么可问的？就算为她死，我也愿意！”
他马上转回去继续破坏那门。
刘蕈挨了这一脚，首首倒飞出去，砸在几步开外的空地上。
肋骨断了，呕出一口血。
她不解：这种愿意卖命，不计生死的人，应该出现在如懿和自己身边才对。
她魏嬿婉——凭什么？！
进忠破门而入。
在满室白烟中，他看见了倒在门口的嬿婉。
一门之隔，却差点是生离死别。
嬿婉气息微弱，进忠再来不及多想。
深吸一口气，俯身吻住她柔软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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