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神祀】——
暮色如纱,笼罩着京城熙熙攘攘的市井街巷。打更人梆子声起时,各家门扉次第闭合,唯余深巷中零星烛火摇曳。这京城看似寻常的夜色下,藏着无数行当秘事——尤以祭祀祖师的奇闻,最是令人咂舌。
勾栏瓦肆间,丝竹声与嬉笑怒骂交织。每当夜幕深沉,娼妓们便轻掩朱门,焚香叩拜一尊青铜铸像。像中男子峨冠博带,目光如炬,正是春秋时期齐国名相管仲。老鸨抚着鎏金烛台,对新来的姑娘低语:“当年管仲相齐,设三百女闾充盈国库,咱们这营生虽不入流,可祖师爷却是经天纬地的大人物。”
梨园行里,戏服翻飞间总能瞥见玄宗皇帝的画像。每到开戏前,名角们必恭恭敬敬对着画像作揖。有位唱老生的老艺人,总爱给学徒们讲古:“当年李三郎亲自教习梨园子弟,连那《霓裳羽衣曲》都是他谱的!咱们登台前拜一拜,嗓子就能亮三分。”
县衙偏房内,胥吏们围坐在萧何、曹参的牌位前,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当祭品。领头的书吏捻着胡须笑道:“萧相国制《九章律》,曹相国萧规曹随,咱们吃的就是文案饭,拜这两位祖师,断案行文才能顺当。”
相比之下,街巷作坊里的祭祀更让人摸不着头脑。靴铺后院,学徒们对着孙膑木像磕头,木像膝头还缠着皮料。掌柜的举着牛皮鞋底念叨:“祖师爷被剜去膝盖骨,却算出了皮子的剪裁妙法,咱们做靴子可离不了这智慧!”
铁匠铺内,熊熊炉火映着老君神像。掌钳的老师傅往炉膛里添炭,对好奇的孩童说:“老君八卦炉能炼仙丹,咱们的铁水也得经这千锤百炼!” 可谁也说不清楚,炼丹的道祖和打铁的行当,究竟是哪辈子结下的缘分。
最诡异的当属长随们的祭祀。这些在官宦人家奔走的仆役,每到初一十五,便将房门封得严严实实。烛火摇曳中,供桌上“钟三郎之神位”的牌位泛着冷光,众人压低声音念叨着祝祷词,连咳嗽都要憋着。有好事者趴在窗缝窥探,只隐约听见“莫学中山狼”的字句,再想细听,屋内突然响起铜锣声,惊得窥探者跌坐在地。
曲阜的颜介子听闻此事,抚掌大笑:“哪有什么钟三郎!分明是‘中山狼’转了音!长随们整日攀附权贵,最怕落个忘恩负义的骂名,才编出这神道来遮掩!” 先父姚安公听闻后,却捋须微笑:“世间事不必非有定论。就像郢人写信误笔,燕相却悟出治国大道,这钟三郎的传说,说不定也藏着警醒世人的妙处呢。”
夜深了,京城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各自行当的神龛前,烛火仍在明灭闪烁。这些或有据、或荒诞、或神秘的祭祀,如同散落的珠玉,串起了市井间最鲜活的烟火传奇。
【楼狐闹剧】——
西城老街的青石板被月光浸得发白,仪庵公的当铺"德裕当"门楣上,褪色的金字招牌在夜风里轻轻摇晃。二楼的木格窗总蒙着层薄雾般的青光,那是狐仙盘踞的地方。平日里,掌柜和伙计们常听见楼上飘来细碎的交谈声,有时像下棋落子,有时又似吟诗唱和,倒也没给生意添过麻烦。
这夜戌时三刻,更夫的梆子声刚响过两遍,寂静的当铺突然炸开刺耳的争吵。"你竟偷藏胭脂!"尖锐的女声伴着瓷器碎裂声,"我为你操持家务,你却学那登徒子!"紧接着是皮鞭抽打声,混着男子的痛呼:"冤枉啊!那是给你买的生辰贺礼!"
后院值夜的伙计举着灯笼冲出来,前院账房先生也攥着算盘珠子奔到楼下。整条街的街坊都被惊动,踮着脚扒着当铺墙头张望。月光下,小楼的窗纸映出两个晃动的影子,一个挥舞着形似扫帚的物件,另一个抱头鼠窜。
"楼下诸公,皆当明理!"突然一声带着哭腔的疾呼穿透窗棂,"世有妇挞夫者耶?"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出个响亮的喷嚏——老主顾王皮匠揉着鼻子往前挤,脸上三道新鲜的抓痕在灯笼光下泛着红。原来他今早刚因偷藏酒钱,被悍妻抓了个正着。
"有!太有了!"围观的街坊拍着大腿哄笑,卖豆腐的张婶笑得首抹眼泪:"我家那口子,上月被追着满街跑!"卖糖人的赵老头举着糖画凑趣:"王老弟这伤痕,比我画的龙还威风!"
楼上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片刻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狐狸低笑,先是压抑的"嗤嗤"声,接着变成"咯咯"大笑,最后竟像人一样捧腹长笑。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窗纸上的影子也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几声带着笑意的嘀咕。
第二天清晨,当铺照常开门,掌柜发现门口摆着几颗野山莓,红得像昨夜王皮匠脸上的抓痕。仪庵公望着重新蒙上薄雾的二楼,捋着胡须笑道:"看来这狐仙一家子,比有些夫妻还懂'一笑泯恩仇'的道理。" 此后每到月圆夜,楼下的人们还能听见楼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混着夜风,成了老街上最奇特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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