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冢间厉语镇凶狂，传言飞虫夜伤人

【鬼治泼皮】——

大清乾隆年间，河间府有个叫王秃子的混混。他自幼父母双亡，连本姓都无从知晓，被姑姑收养后便随了姑父的王姓。这人天生一副泼皮性子，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说话时唾沫星子乱飞，行事更是蛮横不讲理。平日里，他带着一帮小混混在村里横行霸道，哪家的鸡被偷了，哪户的狗被打了，十有八九是他的“杰作”。村里的小孩远远见着他，吓得拔腿就跑；就连路边的野狗，听到他的脚步声也夹着尾巴躲起来。

这天傍晚，王秃子和几个手下在高川镇的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勾肩搭背、歪歪扭扭地往回走，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唱着俚俗小调。夜色如墨，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只有几缕微弱的月光洒在荒草萋萋的南横子坟地上。坟头密密麻麻，东倒西歪的墓碑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纸钱纷飞，十几个黑影从坟冢间缓缓升起。王秃子的手下顿时吓得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响，话都说不利索了。王秃子却借着酒劲，抄起腰间的木棍，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吼道：“哪来的野鬼，敢挡你爷爷的路！”说着便挥舞着木棍冲了上去。

一个身形高大的鬼厉声喝道：“秃子不孝！我是你爹！竟敢对我动手！”王秃子一愣，他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心里正犯嘀咕，又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我也是你爹！还不赶紧跪下！”紧接着，群鬼齐声叫嚷：“王秃子，你从不祭拜亲娘，她在阴间忍饥挨饿，不得己做了我们的妻子，我们现在都是你爹！”

王秃子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木棍胡乱劈砍，可木棍每次落下都像打在虚空里，半点着力感都没有。他又改用拳头乱打，却只抓到一手阴冷的雾气。就这样，他从子时打到丑时，累得气喘吁吁，嗓子都喊哑了。坟地上，他的咒骂声和群鬼的嘲笑声混在一起，惊起一群夜枭，“呱呱”怪叫着飞向夜空。

眼看东方泛起鱼肚白，王秃子再也没了力气，“扑通”一声瘫倒在坟头的草丛里。群鬼围着他又笑又闹：“王秃子，你的威风哪去了？今天可算是给乡亲们出了口恶气！要是还不知悔改，下次还在这儿等你！”王秃子躺在地上，听着这些话，冷汗首冒，酒也全醒了，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回。

天大亮后，鬼群渐渐消散。王秃子的手下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连拖带拽把他弄回了家。从那以后，不可一世的王秃子像变了个人，整天魂不守舍，再也不敢耀武扬威。没过几天，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带着老婆孩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村子。有人说看见他们往西边走了，也有人说在渡口见过他们上船，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了。

这件事虽然琐碎，但足以让人明白：再凶狠暴戾的人，也终会遇到克星；人拿他没办法的时候，就连鬼神都会看不惯，联手惩治他。

【飞虫奇闻】——

清乾隆年间的戊子年夏天，酷热笼罩着京师。不知从何时起，街头巷尾突然流传起一则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言——每到夜幕降临，就会有一种神秘的飞虫出没伤人。

白天，人们照常忙碌于市井之中，茶馆里、街道上，大家谈论的却都是这可怕的飞虫。到了夜晚，往日热闹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家家户户早早紧闭门窗，生怕那神秘飞虫闯进来。然而，奇怪的是，尽管传言闹得满城风雨，却始终没有任何人真的被飞虫所伤，也没有人亲眼目睹过飞虫的模样。只是时不时有人拿出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图画，向众人展示。

画中的飞虫看起来有点像蚕蛾，却比蚕蛾大得多，身上还长着钳子般的附肢和长长的足，模样十分怪异。一些喜欢传播奇闻轶事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这飞虫就是传说中的射工。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射工如何含沙射影、暗中伤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让不少人听得心惊胆战。但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种说法荒诞至极，射工的传说本就虚无缥缈，更不会像传言中这样飞行伤人。

那时，我因公务前往西域。在那辽阔而又充满神秘色彩的土地上，我偶然间揭开了这个困扰京师许久的谜团。原来，那传言中神秘飞虫的模样，和辟展地区的巴蜡虫极为相似。

巴蜡虫生于酷热之地，在炎炎烈日的炙烤下，吸收着炽烈的热气而生。每当有人经过，这些巴蜡虫就像是被惊动的精灵，疯狂地振翅飞逐而来。它们速度极快，那嗡嗡的振翅声，仿佛是死亡的号角。当地百姓在与巴蜡虫的长期“斗争”中，摸索出了应对之法：只要及时用水喷洒，巴蜡虫就会瞬间变得绵软无力，乖乖伏在地上；可若是反应稍慢，来不及喷水，一旦被巴蜡虫攻击到，必须立刻嚼碎茜草根，将其敷在伤口上，这样才能解毒。否则，巴蜡虫的毒气就会顺着血脉迅速蔓延，首贯心脏，致人死亡。

在乌鲁木齐，茜草随处可见。而山南辟展的各个屯田之处，官府经常会下达文书，派人到乌鲁木齐大量移取茜草。原来，这都是为了给在田间辛苦收割的百姓们防备巴蜡虫。每到收获时节，屯田的人们都会随身带着茜草，就像是带着护身符一般，以防不测。

至此，京师那神秘飞虫的传言终于真相大白。原来不过是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想象，再加上以讹传讹，才让一个普通的西域虫子，在千里之外的京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