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赐急了,于是,急迫“曰”:孰知之(《国语·晋语》?
人急乱说话,共赐的意思是:又没人知道这是你给丕郑的建议,别钻牛角尖,快逃吧。
共华再次拒绝:不可。知而背之不信,谋而困人不智,困而不死无勇。任大恶三,行将安入?子其行矣,我姑待死(《国语·晋语》)。
共华告诉哥哥:不行。我心知肚明却昧着良心,是不信;为人谋划,却使人遭受灭顶之灾,是不智;害死丕郑,自己却怕死,是不勇。我身负三大恶名,何处可安身?你走吧,我姑且等待死神降临。
什么是“信”?
共华就是。
这,其实就是儒家核心思想中的“信”。
信:就是诚信,就是信任;就是立身之道,兴业之道、治世之道。与人交往要“言而有信”,治理国家要“敬事而信”。君子应当言行一致,诚实笃信。
不言而喻,共华乃铮铮汉子。
史书对共华的记载并不多。但是,只此一笔,也不愧青史留名。
结局,共华包括七舆大夫在内的所有晋国军队高层,共赴国难。
如此,晋国军队高层无论是里克的余党,还是支持重耳公子的孽障,一网打尽。
七舆大夫作为公族战车部队指挥官(《周礼·夏官》“舆司马掌车”),虽非最高统帅,却掌控都城卫戍。晋惠公清洗该集团,实为瓦解公族武装,与曲沃代翼后“无畜群公子”政策(《左传·庄公二十三年》),一脉相承。
据侯马盟书坑67出土“丕显晋公”类诅咒盟辞,证明晋惠公系,对反对派的持续镇压。其中“麻夷非是(灭族)”条款,与诛七舆大夫事件形成互文,反映晋国公族政治的血腥转型。
遥想当年,七舆大夫排名第二的贾华受晋献公指令,带大军围剿屈邑,却有意网开一面,放过当年的夷吾公子如今的晋惠公一命,使之有足够的时间逃之夭夭。
而现在,晋惠公一遭翻身,杀起人来,却没有一丝丝儿的怜悯。
杀伐大开,晋惠公是否也有恻隐之心,其实没人知道。人们知道是是,为了安全计,还是杀完了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一个活口,天知道是不是留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
这一局,晋惠公、郤芮等完胜
行文至此,还是给一个小小的总结。从申生死,到里克丕郑七舆大夫被晋惠公清除,看里克丕郑之流的所作所为,多少有政治投机之嫌疑。
当时的申生,驻守曲沃,掌控下军。事实上己经掌握了晋国的半壁江山,而且军队的上层几乎都偏向于他。这与后世的刘邦想要更换太子的事态,差不多如出一辙。但是,最终刘邦放弃了更换太子的打算。不是因为刘邦良心发现,而是刘邦的太子刘盈(包括刘盈背后的吕后)得到了朝堂上多数大臣的支持,特别是军队上层的支持。
不好意思,在申生特别需要军队上层支持的关键时刻,里克丕郑却选择了明哲保身。
刘盈的确有外戚(吕后)的支持。
看起来,申生己经没有了母亲,但申生的母家却是当时那个时候如日中天的强大的齐国。这,百分之一万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力量。但里克们的左右摇摆,最终促使申生选择了灭亡。
如果,里克们当真忠于晋献公,我也不会多这个嘴。关键的问题是,晋献公尸骨未寒,里克即连杀两任国君。显然,这个“忠”,与里克们肯定风马牛不相及。
接着,重耳公子拒绝回国登基。里克事实上看出了重耳公子推拒的潜台词,那就是:前提,交出军队。于是,又转而迎拥公子夷吾。不曾想,夷吾阴狠,一旦过河,必然撤桥。
掂量来掂量去,还是公子重耳仁德,于是又在暗中搅动朝局,以达迎回重耳更换夷吾之目的。
这中间,事实上彰显着里克们想要掌控晋国朝堂的野心。
这样的事情和这样的大臣,放在任何朝代,都只能用两个字概括,这两个字就是:该死!
里克集团通过“目光政治”操控权力——与重耳交换眼色即达共识(“一眼色,心领神会”),这种非言语权力网络,恰是《史记·晋世家》“惠公畏群公子”的根源。诛杀七舆大夫实为摧毁这种身体规训体系。
晋惠公一口气把晋国军队的上层通通咔嚓,自然也为自己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后果。
然后,晋惠公就当真被国内国际舆论推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任凭风吹浪打。
于是,司马迁就给晋惠公下了一个批语: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诛七舆大夫,国人不附(《史记·晋世家》)。
这个批语是,晋惠公登基之初,即违背给予秦国城邑和里克等土地的承诺,并痛下杀手咔嚓掉七舆大夫,严重背信弃义。所以,晋国人民都不愿意归顺于他。
同时,国际社会也对晋惠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做派,给予了无情鞭挞。公元前649年,代表周天子到访晋国的周王朝大夫召公,就首接对晋惠公当面讥讽。
左丘明是这样记载的:召公讥之(《史记·晋世家》)。
也许,实在吹得浑身颤抖,又或者,实在被打得全身青痛。于是,晋惠公就把人渣与无奈玩了一个酣畅淋漓。左丘明先生就这样记载了他的冠冕堂皇的无耻表演:惠公既杀里克而悔之,曰:芮也,使寡人过杀我社稷之镇(《国语·晋语》)。
这意思是,不是我的错,我现在后悔啊。这都是郤芮出的馊主意,使我杀了国家重臣。
这与我们今天的某些机构,在发生重大事故或者重大错误之后,给出的解释,百分之一万如出一辙:不是机构的问题,也与机构领导无涉,都是临时工惹的祸。
原来,晋惠公都把今天的“甩锅”,运用得炉火纯青。
难不成,这仁兄也是现代某官吏的穿越?
我们也必须指出的是,晋惠公“委罪郤芮”,与罗马皇帝提比略流放近卫军长官塞亚努斯(塔西佗《编年史》),有着异曲同工之利。
皆属“结构性替罪”——通过牺牲权力伙伴维持系统稳定,印证勒内·吉拉尔《暴力与神圣》的替罪羊理论。
于是,晋国大夫郭偃当即给予了一个诅咒式的箴言:不谋而谏者,冀芮也。不图而杀者,君也。不谋而谏,不忠。不图而杀,不祥。不忠,受君之罚。不祥,罹天之祸,受君之罚,死戮。罹天之祸,无后。志道者勿忘,将及矣(《国语·晋语》)!
这意思是:不以国家大局为重,出馊主意根除异己,是郤芮;没有深思熟虑即痛下杀手,则是国君本人。不为江山社稷考虑而进谗言,是不忠;不经多方考量就轻易杀戮,是不祥。不忠,必将受到惩罚,死之蒙辱;不详,必遭天谴,后嗣绝绝。不久的将来,箴言必现。
这段批语,给我的感觉是,春秋晋国的那个时候,其言论居然如此自由。
这种诅咒国君以及核心层大臣的箴言,居然脱口就出。
这不就是吃国家饭,砸国家锅,长外国敌对势力的言论吗?
不得不说的是,郭偃“罹天之祸”预言,其实是巫史话语权的展示。
据殷墟YH127坑出土的卜辞,也常见“祸凡有疾”类诅咒。周原甲骨H11:84载“楚伯乞今秋来,于王其则”,证明先秦巫史通过“天罚”话语制衡君权。
那么,晋惠公包括郤芮,会如郭偃箴言一样,下场如斯吗?
别急,我们让子弹飞上一会儿。
我们后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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