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李轻歌还不知，程素年那儿也有一个陈初六。
相较程素年那边癫狂神经的陈初六，李轻歌这儿这个，沉着冷静得让李轻歌害怕。
在查看被宋且打倒的保安没有呼吸心跳及脉搏之后，这个陈初六立即张口说出“把他身上制服扒了，尸体送到城西垃圾场处理，免得被人发现”的话。
第一时间就想好了处理对策，绝冷得让李轻歌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不早说。”宋且抱怨，“害得老子手上又多一条人命。”
“你手上人命还少？”陈初六哂笑，“你的食品厂吃死过多少人？还用老子跟你细算？死了人还没本事压下去，被李轻歌桩桩件件翻出来——”
“你可闭嘴吧！”宋且羞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窸窸窣窣，是衣服被扒掉的声音。
间或有一声对讲机发出的杂音，下一秒被断在跺脚踏碎的声音里。
住院部这一面在西面，不远处的围墙外就是临街的大马路，入了夜灯光又昏暗，便少有人走到这里来，连保安都久久才过来看一眼。
李轻歌腹疼得厉害，其实疼到最后，她自觉已经麻木到要感觉不到疼痛了。她尽全力也只能触碰到铜镜的一点点边，冰冷颤抖的手指没法将铜镜勾过来，更遑论更远处的手机。
“说话啊！”
宋且一声压低的怒喝，叫李轻歌心头惊了一惊，还以为宋且是听到了她在树丛里轻微的响动。
“不是你不让我说话吗？”陈初六不惯着宋且，“别用扛的啊，搀着走，就当他喝醉了。出了大门就没事了。”
“你不搭把手？”宋且显然也不喜欢陈初六。
“我这会儿脑子里有个影像，应当是李轻歌的位置，你确定要我把精力放在这上头？你不想要铜镜和李轻歌了？”
于是宋且骂骂咧咧，看样子气得不轻，“你最好是快点儿能看到！铜镜最重要，李轻歌——”
“没有李轻歌，你拿铜镜有什么用？”陈初六哼了一声，“没有钥匙，锁倒是能称斤卖的，你自己想想那铜镜能值几斤几两的。”
宋且又气恼愤恨骂起脏话来。
但好在这两人确实是慢慢走远了。
等人再远一些，李轻歌甩甩昏沉沉的脑袋，支肘想拖着沉甸甸的身躯匍匐前进，把卡在枝上的手机拿下来。
脚踝蓦地被人用力一抓。
两向相反力度之下，反将李轻歌腹部刀伤猛力一拉。
李轻歌哪里禁得住这个痛？
痛叫一声之后就只剩下咬牙的劲儿，霎时间泪眼涟涟，愤懑但吃力转头看向自己脚踝处。
可也只敢看一眼，下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然那一眼的景象，早就印在她脑海里。
人没了皮肤包裹，原来底下的肉是鲜红的，缀在其中的血管是青黑的。
在她失重超重之后跟着坠到这儿来的东西，李轻歌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称其为人。
他甚至连嘴唇都没有了，渍黄的两排牙就这么暴露在外头，在血糊糊的令人作呕的无皮的肉堆叠之中。
李轻歌忍着遽痛，耐着恶心，连深呼吸都不敢。
到这会儿了，花香早就掩盖不住越发浓郁的腐臭味道了。
这人在腐烂中。
在腐烂中，但居然还是活着的，还能呼吸。
还能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像是想要说什么的话，在最开始的时候，在陈初六蹲下来看他们的时候。
“你……你松手……我才能……叫人来救咱俩……”
李轻歌闭着眼说话，声音小，断断续续尽是气声，因为人已经接近脱力。
脚踝又一紧，随后那人把手松开了。
李轻歌心里一松，以为这无皮人是听明白了。才要趁机忍痛赶紧再匍匐，把陈初六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扔过来的手机拿到手。
然而小腿突然被人一攥。
那只黏腻滑溜的手，这回改抓住了她的小腿！
那趋势十分明显了。
他在试图攀着她往前来！
李轻歌又惊又怕，用不上劲儿把那只手甩脱，动弹的那几下反把自己的伤口弄得疼痛连连，反而因疼痛失了残存的力气。
“你……”
李轻歌连话都说不出来，眼见那无皮人的手又松开，嘴里发出呵嗤呵嗤的痛苦怪声，彰显着他也正忍疼要再借她的腿往上攀。
李轻歌更是骇然，再支肘往前，腹部的伤口撕扯也不管顾了。破釜沉舟似的，肘撑着自己往前了一大步。
哪成想那无皮人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下了死力气的，李轻歌往前匍匐半尺不到，他跟着往前的趋势之下，手也已巴上李轻歌的膝窝。
李轻歌惊出一声喑哑的“啊”，但堵在喉里完全发不出来。
冷汗霎时就湿透了李轻歌的后背，是疼的，也是慌的。
李轻歌一手已经往前伸了出去，可再无力撑自己往前匍匐。无力感受到那无皮人的手又往她大腿处攀了一攀。
他那借力拉扯，实实在在以她的脚拉扯借力的，他又重，两下下来，李轻歌被拉得腹部伤口两度撕裂更开，原本缓的血流登时汩汩淌出。
用不了多少时候，比起被无皮人攀上来吓死，她可能先死于失血过多。
此等叫天不应投地无门的绝境，让李轻歌慌极气极怒极，反而觉得好笑，并且当真无声笑了出来。
方才还不如让宋且他们发现呢。
时机要是把握得好，先被宋且发现了。宋且把她从树丛里拖出去的话，正巧能碰上那小保安巡逻到此。
那小保安还有对讲机。
这样一来，说不好她和那小保安都不会死。
只是想这些“要是”，对当前惨景也无益。
李轻歌察觉那无皮人停下来了，呵呵嗤嗤地喘着粗气。
他都成这样了，借力往前匍匐也是废了死力气的。
可叹他二人怕是都要死在这儿了。
好在这无皮人身上已经发臭了，或许过不了两天，就能有人循着他们二人尸体腐坏的臭味，找到这地方。
李轻歌心里哀哀戚戚，心想还未同人交待过，自己想葬在她爸妈坟旁，好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往前伸的手背被什么人的指尖扫过。
一只手，在摸索找寻中触碰到她之后，张手一握，握紧了她的手腕。
然后猛然施力，把李轻歌整个人往前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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