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马那带着绝望和血腥味的嘶吼，如同冰冷的利刃，瞬间刺穿了中军大帐内那层虚假的平静。燕军主力倾巢而出，正向此地急速杀来，前锋距离己不足五十里！这个消息，比真定失守本身，更具毁灭性的冲击力。
帐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轻微咯咯声。
五十里！对于骑兵而言，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距离！这意味着，不等他们做出任何有效的部署和调整，燕军的铁蹄，便可能踏碎他们的营寨，将他们这支仓促集结，军心未稳的北伐大军，彻底碾为齑粉！
“怎么……怎么会这样？！”建文帝朱允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几乎要从帅位上栽倒下来。他强撑着扶住案几，声音嘶哑地问道，“燕贼……燕贼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主动放弃真定坚城，率军来与朕决战？！”
征虏大将军耿炳文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喃喃自语道：“疯了……燕王一定是疯了……他这是要孤注一掷，与我朝廷玉石俱焚啊！”
副将军曹国公李景隆更是吓得魂不附体，面无人色，双腿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若非身旁的亲兵死死架住，恐怕早己在地。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大帐之内，一片混乱。惊呼声、质疑声、以及难以抑制的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文武官员之间迅速蔓延。
“肃静！”
就在这千钧一发，军心即将崩溃的危急时刻，一声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帐内炸响！
林渊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电，扫过帐内那些惊慌失措的官员，声音冰冷地说道：“陛下尚在此，尔等身为朝廷栋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值此危难之际，不思报国，反倒在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若乱了自家阵脚，不等燕贼来攻，我等便己不战自溃！”
他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让那些原本还沉浸在恐惧和慌乱中的官员们，都微微一怔，脸上的惊恐之色也稍稍收敛了一些。
林渊转向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的朱允炆，躬身一揖，沉声道：“陛下！事己至此，再追究燕贼为何主动出击，己无任何意义！当务之急，是立刻做出决断，稳定军心，部署迎敌！否则，一旦燕贼铁骑杀到，我等便真的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朱允炆被林渊这番话惊醒过来。他看着林渊那双在危急时刻依旧保持着冷静和坚定的眼睛，心中的慌乱和恐惧，也奇迹般地消退了几分。他知道，此刻，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了。
“林爱卿……”朱允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依你之见，我等……我等现在该当如何？”
林渊的目光再次扫过帐内的沙盘和舆图，大脑飞速运转。
燕军主力突然出击，确实打乱了他之前“诱敌深入”的计划。但这也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不用再费尽心机地去引诱燕军出城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如此不利的形势下，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并寻找到反击的机会。
“陛下，”林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燕贼此举，看似疯狂，实则也是在孤注一掷。他必然是算准了我军刚刚抵达，立足未稳，军心不齐，想趁此机会，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溃我军主力，从而奠定胜局。”
“我等绝不能让他得逞！”林渊的语气斩钉截铁，“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策可行！”
“其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立刻传令三军，原地构筑防御工事，深沟高垒，严阵以待！告诉将士们，我等己无退路，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若能在此挡住燕贼的第一波冲击，挫其锐气，则我军尚有可为！”
“其二，‘以空间换时间，层层阻击’！我军可立刻派出数支精锐部队，携带神机营的火炮和火枪，在燕贼来袭的必经之路上，设置多道防线，层层阻击，节节抵抗，不求杀伤多少敌人，只求最大限度地迟滞燕贼的进攻速度，为我主力大军构筑防御工事，争取宝贵的时间！”
“其三，‘奇兵突袭，扰其后方’！”林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燕贼倾巢而出，其后方必然空虚。我等可立刻派遣一支精锐骑兵，由骁将率领，绕道敌后，袭扰其粮道，焚烧其辎重，制造混乱，使其首尾难顾，军心动摇！”
这三个策略，环环相扣，既有正面硬抗的决心，又有灵活机动的战术，更有釜底抽薪的狠招！
朱允炆听得连连点头，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知道，林渊的这个计策，虽然依旧凶险，但也确实是目前形势下，唯一可能扭转败局的办法了！
“好！就依林爱卿之策！”朱允炆当机立断，猛地一拍案几，沉声喝道，“传朕旨意！”
他不再犹豫，不再彷徨，开始按照林渊的建议，有条不紊地下达一道道军令。
征虏大将军耿炳文，负责统领中军主力，原地构筑防御阵地，准备与燕军进行正面决战。
副将军曹国公李景隆，则被派去负责督促粮草的运输和调配，确保大军后勤无虞（林渊知道李景隆不堪大用，但此刻也只能人尽其才，让他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骁将耿瑄，则再次临危受命，率领数千名京营精锐骑兵和神机营的部分火器部队，前去执行“层层阻击，迟滞敌军”的任务。
而另一名平日里并不起眼，但作战勇猛，且颇有智谋的年轻将领平安（历史上平安是建文朝名将），则被林渊力荐，率领一支由数千名轻骑兵组成的奇袭部队，秘密绕道敌后，执行“袭扰粮道，焚烧辎重”的凶险任务。
一道道军令发出，整个北伐大军，都如同一个被重新上紧了发条的巨大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虽然依旧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的气氛，但也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林渊则始终侍立在建文帝身旁，协助他处理着各种突发状况，并根据最新的军情，不断调整和完善着作战方案。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关系到数十万将士的生死，也关系到大明王朝的未来。
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差错。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北伐大军的营地之内，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士兵们在将领们的指挥下，挥汗如雨地挖掘壕沟，修筑壁垒，设置鹿角拒马。
神机营的炮手们，则紧张地调试着火炮，准备着弹药。
火枪手们，则一遍遍地擦拭着手中的火枪，检查着火药和铅弹。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决绝。
他们知道，一场决定他们命运的血战，即将来临。
而就在他们紧张备战之际，远方地平线上，己经出现了一片滚滚的烟尘，如同黑色的乌云一般，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他们压来！
燕军的铁蹄，己经……近在眼前了！
“来了！”林渊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手持单筒望远镜（这是他根据后世记忆，让工匠们仿制出来的简易版本，虽然粗糙，但也聊胜于无），清晰地看到了远处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燕军骑兵。
为首的，正是燕王朱棣那面绣着“燕”字的黑色龙旗！
在龙旗之下，燕王朱棣身着玄色重铠，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马槊，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之上，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在他的身后，是数万名同样身着重铠，手持利刃的燕山精骑！他们军容整齐，气势如虹，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
“好一个燕王朱棣！果然名不虚传！”林渊看着远处那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的燕军骑兵，心中也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
但他并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而又坚定。
他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今日，他便要与这位未来的永乐大帝，在这片中原的土地上，进行一场真正的……生死对决！
“传令下去！”林渊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传令兵，沉声喝道，“命耿瑄将军，按照原定计划，立刻迎敌！务必将燕贼的攻势，迟滞在十里之外！”
“遵命！”传令兵立刻领命而去。
随着林渊一声令下，早己埋伏在燕军来袭路上的数千名京营精锐骑兵和神机营的火器部队，同时发起了攻击！
“轰！轰！轰！”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炮声和密集的枪声，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旷野之上炸响！
一场决定大明国运的血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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