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之前连失三子，皇上对温妃这胎颇为重视，不但派了太医日日请脉，她身边还安插了几个皇上心腹日夜守候。”
“那几个嬷嬷个个身怀绝技，将温妃宫里守得针插不进。”
“按理，是没人害得了她的。”
“可她的临终遗言，和皇上之后的表现又……”
贾敏摇摇头，“总之，你就当听闲话，千万别被牵扯进去。”
贾攸自然答应。
回家后，她又问了林如海。
林如海从另一个角度给出了答案：“太上皇近日身体愈发不好，皇上对西王八公等旧臣也愈发不耐。”
“皇子重要，皇上怎可能将其交给贵妃？”
贾攸咂摸了下这话的意思：
皇上未必相信流言，但觉得这是个对旧势力发作的绝佳机会，于是借题发挥，故意冷落了复位不久的贵妃？
她看向林如海，却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
他给出例证：“王子腾麾下有位叫贾雨村的官员，前些年进京候缺封了大司马，掌管兵部粮草兵器等职能。”
“大司马在京城也算数一数二的实权官职。”
“但就在这个月，他降职了。”
毫无预兆，无端端被降了职，朝中官员完全没反应过来。
贾攸不太相信：“无端被降职？”
“贾雨村确实犯了错，这错误还很大，甚至险些闹出了人命。”林如海解释，“但他很聪明，一切行为严格以法律为基准，极少做出违背法律之事。”
“他并非没有政敌，可即便是政敌，也抓不到他的错处。”
这是个很聪明也很清醒的人，走一步看十步。
根本没人抓得住他的把柄。
所有人都以为、都认定想让贾雨村倒台必须等王子腾先完蛋。
到时他作为王子腾的铁杆支持者，自然受到牵连。
可谁也没想到，他突然被降职了。
所以……
林如海笃定道：“皇上准备对王子腾出手了。”
王子腾权势太大，且涉及兵权，对他出手必须万分谨慎才行。
先剪除他的左右臂膀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若能策反贾雨村就更好了。
贾攸听完道：“看来我们接下来要远离贾家才行。”
但很快，她想到了贾敏。
以及贾宝玉。
想到贾敏是因为她对贾家有感情，这些年她又帮了自己许多，贾攸犹豫是否要提醒她。
想到贾宝玉，则是因为黛玉的报恩。
宝玉下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破红尘，出家为僧为道皆可。
而想达成此目的，只能让贾家被抄。
贾攸突兀地笑了：“竟变成一根筋两头堵了……”
也是有意思。
林如海没明白她为何突然发笑，疑惑地看了过来。
贾攸解释了一遍。
林如海毫无意外道：“我会调查贾家罪证，及时交给皇上。”
“夫人有心，不妨提醒王妃注意老太太。”
“皇上想对付西王八公等老牌勋贵，是因为他们尸位素餐，堪称国贼禄蠹，且又在夺嫡期间支持过其他皇子，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皇上绝无可能放过他们。”
“但即便如此，皇上也不会凭空捏造贾家人的罪证。”
“最后出事的，一定是手上不干净之人。”
“老太太地位特殊，定不会出事。但她年纪大了，乍然得知不好的消息，或是被前去抄家的队伍冲撞到，不一定受得住刺激。”
贾攸腾一下起身，抬脚就要往外走。
没走几步，她又折返回来，给了林如海一个大大的拥抱：
“多谢夫君解我两难困局。”
说完，她便一溜烟跑了。
贾敏对贾家的感情，是因为千娇万宠、无忧无虑的闺阁生活。
而这些，是她父母带来的。
其他人，哪怕是贾赦贾政两兄弟和她的感情都不算深。
贾敏甚至格外嫌弃这两个哥哥。
尤其是贾赦。
若贾家被抄不会牵连贾母，贾敏的接受度肯定会好很多。
她到书房写了封信，再让春芽交给了管家。
管家拿着信，送到了王府。
贾敏看完，怔愣片刻，径首冲去外院王爷居所。
七王爷见贾敏着急忙慌冲过来，担心地迎了上去：“王妃这是怎么了？”
但等弄清贾敏来意，他悠然坐到了椅子上。
王爷坦然道：“虽不知道王妃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但……”
“对，皇上有意对贾家出手。”
“而且态度坚决。”
“所以提前和王妃说明，不要妄想本王会给贾家求情。”
“你知道的，本王并不得皇上看重。”
“若违逆皇上的意思和他对着干，必然会牵连到几个孩子。”
“我不可能为了贾家搭上孩子的前程。”
贾敏对上七王爷的眼睛，艰涩道：“我知道王爷的意思，还请王爷放心，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置他们于不顾。”
“只是……”
“我母亲刚满七十，受不得刺激。”
“王爷可否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在皇上下手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提前将母亲接到王府小住几日？”
七王爷对贾敏有情，不至于连这点要求都拒绝。
他宽宏大量道：“不止岳母，贾家的女眷、孩子也可挑一两个接来。”
本朝抄家极少牵连女眷和孩子。
他甚至提醒了一句：“念在三位先国公的份儿上，皇上便是抄家，也不会对贾家的祭田出手。”
“王妃若有心，可提醒贾家提前购置祭田。”
“日后也可作为贾家女眷和孩子的安身立命之本，不至于寄人篱下。”
贾敏眼眶微红，连声道谢。
七王爷拉着她小意温存一番，方才放贾敏离开。
贾敏马不停蹄赶去贾家。
然而等她找上如今管家的二嫂，却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
王夫人表情木讷，说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
“王妃不知，并非我不想拿钱购置祭田，实在是官中没钱。”
“不但没钱，府中还欠了一屁股债。”
“为了维持如今的生活，我连嫁妆都当了大半，王妃总不能让我将剩下一半嫁妆也当了，给贾家买祭田吧？”
“这世上可没这样的道理。”
“王妃也别想着去找老太太了，寿宴耗费上万，今年却因各地天灾，田庄的进项还未收上来，近半都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从她私库里取了东西去当铺典当了几千两银子，补上的官中亏空。”
“您就算去找老太太也无用。”
贾敏人都傻了：“怎就到了典当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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