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流走,正值炎热夏季,田里稻穗金黄,沉甸甸地压弯了稻秆,来到了一年最忙的时候,既要抢收早稻,又要抢种晚稻,进入双抢时期。
学校也放了十天农忙假,一群孩子,有大有小,全部跟着家里大人投身到繁忙的双抢劳动中,有的割稻子,有的掰玉米,还有的拎着篮子一颗一颗捡田里的稻穗,就连那两三岁的小崽子,都没有偷懒,乡下的孩子都清楚想要不饿肚子,农忙时就得更加勤快。
陈初禾今年坚持下地,让陈母待家里做家务煮饭,她力气大,除了头两天不太适应拿了7个工分外,之后都是拿满工分。
陈母见她适应良好,便也不再反对,安心在家养胎,操持家务。
陈初禾三兄妹跟着大伯娘一家在一起,兄妹五人弯着腰在前面割稻子,手里镰刀速度虽然不算太快,但是几人力气大,陈大伯两口子在后面捆稻子,配合得也正好。
从前,都是夫妻俩他们割,几个小孩子在后面捆,但自从他们长大后,就调换了位置,孩子们心疼他们夏收后,需要立即整地进行晚稻的插秧,年年双抢下来,都要休息上好几天,腰才能缓过来。
今年虽然陈向东不在,陈初禾又刚好顶上,长了一岁,孩子们效率也加快了。
割下来的稻子被队员们挑至晒谷场,利用脱粒机,进行人工摔打脱粒,再通过扬谷机吹去瘪谷和杂质,等到净谷。
收完水稻,其他几个孩子回去继续上课,就剩下陈初禾一人在田间奋斗。
队员们又抓紧去掰玉米,收玉米是最烦人的,动不动就被玉米叶子割一下,尖锐的刺痛感伴随着轻微灼痛,随后又是一阵瘙痒,陈初禾想暴走,无可奈何之下,她不得在中暑天穿着长袖长裤,头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地进行劳作,一天下来,身上衣衫就没个干的时候。
抢收完玉米,接着又要去挖地瓜,这时候主要的口粮就是地瓜,因为它高产,一年下来,就靠它填饱肚子。
大米那种细粮,也只有陈初禾这种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才会经常吃,大部分村民家里,特别是人口多的,都是将细粮换成更多粗粮,才能勉强吃个六七分饱,条件差的人家,在粮不够吃的情况下,甚至每顿饭只吃瓜果蔬菜或是野菜糊糊,更有甚者,用木糠混着番薯米、野菜、玉米面等熬粥吃。
经济落后、粮食匮乏的年代,能吃饱饭就是乡下人最大的愿望。
夏收结束,老天很给面子,顺顺当当,晴空万里。
炙热的阳光下,刚脱粒的稻谷暴晒个2-3天,晒到牙齿一咬,能听见谷子清脆的断裂声即可,用麻袋打包装好。
玉米要及时剥去苞叶,晒干后手工脱粒,装入麻袋,玉米芯则收集起来当作饲料喂猪。
地瓜检查一遍,将挖地时损伤的挑选出来,避免暴晒,日头没那么烈时,在阳光下晾晒几个小时,使表皮干燥,暂存在通风的地方。
所有的粮食,在大队长、会计、仓管员三方在场下过称,将具体数量登记在册后,按分类小心地存放进粮仓,下个月要运往公社粮站,上交公粮。
时间一晃,马不停蹄的一个月又过去了。
等西桥大队的公交都交完,陈初禾这才得以喘息。
即便她力气大,这一个多月下来,也给她累够呛,连皮肤都晒黑了好几个度,看上去健康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病态的透白。
休养两天,陈初禾带着弓箭上山打猎,这段时间她忙着双抢,没时间上山,家里的伙食一落千丈,唯二的两次吃肉,一是陈父买回来的一斤猪肉,二是周末大哥抓回来的一只野兔。
等傍晚她收获满满地背着竹篓到家时,察觉到家里气氛很沉闷。
打从几天前,报纸上报道会议进一步肯定了社论的提法,陈初禾心里便自动倒计时,现下看见家人们如此神情,她心下了然,终于来了!
“爹,报纸呢?我看看。”陈初禾卸下背篓和工具,朝陈父走去。
陈父面色晦暗地将报纸递给小女儿。
果然……
《人民日报》以较大的篇幅进行报道,在广场上,百万群众的欢呼声声震九天,整个广场一片沸腾,人山人海。
接下去,就是运动的全面展开。
隔天拂晓之际,陈大伯便骑着自行车,带上装扮过的陈初禾赶去城里,两人衣服皆是补丁摞补丁,面色黑黢黢。
陈大伯是真黑,陈初禾是找她二姐要了一种植物草汁,涂抹黑的。
骑了一个小时,终于赶到城里。
街道一片嘈杂喧闹,地上全是打砸过烧毁的痕迹,到处乱糟糟的!陈大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都呆傻在原地。
一群带着红袖章的半大孩子,自称革命小将,斗志昂扬地喊着口号,挨家挨户地进行检查,一发现相关的物件,就是一顿打砸,严重的首接嚷着抄家。
街上闹哄哄的,有挂着牌子游街的,广场上还有正在被批斗的,一群初高中生好似变成了建设社会主义的冲锋战士,忽然就变天了,场面疯狂又带点悲凉的滑稽。
陈大伯半晌说不出话,就这么首愣愣地看着着一切。
陈初禾冰凉的声音传来,将他从恍惚中惊醒,“大伯,去邮局吧。”
“……哦!…好。”
一路走过去,受到了好几波红袖章的盘查,也不知他们真正理解革命的意义吗?反正个个口号喊得响亮,一脸义正言辞。
查看完证明,也审问了半天,确认清楚两人祖上是八辈贫农,此行进城的目的,是为了给当兵的儿子寄信后,才将人放行。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第二天一早,拿着大队长开的资料证明,大队干部们领着村里的几个口碑好、根正苗红的小伙子,还有陈、吴、王三大家族的族长,借着到国营养殖场挑选猪仔的名头,一齐人驾着牛车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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