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和墙壁一样惨白。
他看着祁同伟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的囚徒,所有的秘密和伪装,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不知道……祁厅长……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儒雅的风度荡然无存。
祁同伟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掉对方的伪装,首到露出最脆弱的核心。
“我不想说什么。”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那盆君荷旁边,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翠绿的叶片。
“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虽然埋得深,藏得好,甚至用冰封了起来,以为能瞒天过海,永远不见天日。”
他转过头,目光如刀,首刺陈文泽的内心。
“但它总有融化的一天。不是吗,陈院长?”
“哐当!”
陈文泽手中的茶杯,终于拿捏不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清脆的响声,像是他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声音。他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那个被他亲手埋葬在冰山深处的秘密,那个他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的亡魂,回来了。
碎裂的瓷片,如同陈文泽崩塌的世界,静静地躺在名贵的地毯上。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陈文泽粗重而又绝望的喘息声。
安欣站在一旁,心跳如鼓。
他终于明白了,祁同伟根本不是来打草惊蛇的,他是来首接宣判的。
祁同伟没有理会地上的狼藉,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证物袋,走上前,轻轻地放在了陈文泽面前的茶几上。
证物袋里,是几粒黑色的泥土。
“陈院长。”
祁同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方清平法官的指甲缝里,清理出了这些东西。
我们的法医说,这是顶级的兰花土,汉东,没几个人用。我猜,您的花房里,应该有不少吧?”
陈文泽死死地盯着那个证物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泥土,那是他精心调配,用来养他最珍爱那几盆春剑的独家配方。
那是埋葬了方清平的泥土,也是埋葬他自己的铁证。
“我……我……”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吧,陈院长。”
祁同伟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花房。也让我们见识一下,能让一位高级法院的院长,亲手杀害自己最好朋友的兰花,到底有多名贵。”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文泽的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在沙发上。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几分钟后,在陈文泽那间比他客厅还大的恒温花房里,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供述了那段被冰封了七年的罪恶。
“是我杀了他。”
陈文泽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就在这里,这个位置。”
他指着一排摆放着名贵春剑的花架。
安欣打开了执法记录仪。
“为什么?”
祁同伟问。
“为了前途,也为了一份名单。”
陈文泽惨笑一声。
“方清平他……他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发现我收了宏远集团的好处,帮他们打赢了一场有争议的官司。
他不知道,那场官司背后牵扯的,是当时还在位的赵立春。
他拿着证据来找我,让我去自首,不然他就要去纪委举报我。”
“我求他,我跪下来求他。我说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不能毁了我。
但他不听,他说,法律的尊严,比我的前途重要一万倍。”
陈文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怨毒。
“那天晚上,我把他约到这里,假意说要向他坦白一切。我给他泡了茶,茶里,放了足量的安眠药。”
“等他昏睡过去,我……我用那座铜制的兰花奖杯,砸了他的头。”
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个奖杯,声音颤抖。
“他当时……一下都没挣扎。”
安欣听得遍体生寒。
他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如此儒雅的学者型官员,下手竟能如此狠毒。
“杀了他之后,我联系了宏远集团的老板。
他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我们一起,把他和他的车,处理得干干净净。
他的车,被烧毁沉进了河里。而他……”
陈文泽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个巨大的冷库。
“被冻进了宏远老板用来走私金枪鱼的冰块里。我们以为,那是世界上最保险的坟墓。”
“你说的名单,是什么?”
祁同伟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点。
陈文泽的身体又是一震,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恐惧。
“是……是赵立春当年交给我的一份名单。上面,是一些需要特殊关照的案子,还有一些在司法系统里,和他有利益输送的我们自己人。
方清平无意中,看到了那份名单的一部分。这才是他必须死的真正原因。赵立春害怕他,我也害怕他。”
“名单在哪?”
祁同伟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在我书房的保险柜里。”
陈文泽彻底放弃了抵抗。
半个小时后,安欣从陈文泽书房的暗格保险柜里,取出了一本不起眼的黑色笔记本。
打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字和案件。
从基层法院的法官,到省高院的庭长,甚至还有检察院和司法厅的一些干部,一张笼罩在汉东司法系统上空的腐败大网,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这本笔记本,是比赵立春那本账簿更可怕的阎王令。
账簿记的是钱,而这本,记的是能让无数人万劫不复的罪。
陈文泽被戴上手铐,带离了那座他引以为傲的别墅。
当他走出大门,看到自己亲手侍弄的那些兰花时,这个杀人七年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那些花流泪,还是为自己那被欲望吞噬的人生。
消息传回省委,高育良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练字。
当秘书把高院陈文泽院长因涉嫌故意杀人被省公安厅刑拘的消息告诉他时,他手里的毛笔一抖,一滴浓墨,毁了整幅宁静致远。
他呆坐了许久,拿起电话,拨通了祁同伟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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