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并没有太当回事。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个姓祁的想拿她来立威罢了。
只要父亲出面,总能压下去。
然而,第二天,一则在网络上悄然流传的消息,彻底打破了她的从容。
一篇题为《十年沉冤,谁来告慰汉东大学那死不瞑目的亡魂?》的帖子,出现在各大论坛和社交媒体上。
帖子以一种极为煽情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品学兼优的贫困大学生,如何惨死于权贵之女手中,其好友又是如何被构陷顶罪,锒铛入狱的悲惨故事。
帖子里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的细节,都精准地指向了十年前的王宇案和她梁璐。
舆论,瞬间被引爆了。
“查!必须一查到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
“求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网络上的声讨,如山呼海啸般涌来。
省公安厅的举报电话,几乎被打爆。
梁璐看着手机上那些恶毒的咒骂,气得浑身发抖。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正在脱离掌控。
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祁同伟送给她的一份大礼。
这天下午,她正在一家画廊参加酒会。
正当她端着香槟,和一群所谓的名媛谈笑风生时,祁同伟的身影,出现在了画廊门口。
他穿着一身便装,独自一人,却像带着一个无形的气场,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
他径首走到了梁璐的面前。
“梁老师,幸会啊。”
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祁同伟?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璐强作镇定,端起了自己高傲的架子。
“哦,我随便逛逛。”
祁同伟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墙上的一幅画。
“这幅画不错,叫《雨夜》?”
“祁厅长也懂艺术?”
“略懂一二。”
祁同伟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玩味。
“我对雨夜,尤其感兴趣。特别是,十年前,汉东大学图书馆天台上的那个雨夜。
梁小姐,你说,如果把那一晚的场景画下来,会不会比这幅画,更具冲击力?”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比如,一个女孩,惊慌失措地看着一具从高空坠落的身体。
再比如,一个男孩,在黑暗的角落里,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嘴里塞着布,绝望地看着这一切。
这幅画,如果取名叫《真相》,你觉得怎么样?”
梁璐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手中的香槟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看着祁同伟那张带笑的脸,仿佛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你……”
她指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起来了。”
祁同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
“我还忘了画一个人。一个叫李凡的年轻人。
他刚从石泉县的废品回收站回来,他说,他很想念你,想和你当面对质,聊聊那晚,王宇的眼镜,到底是谁帮他摘下来,叠好的。”
“李凡”
这个名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梁璐。
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惊弓之鸟,狼狈不堪。
当晚,省政法委家属大院,梁群峰的书房里。
“爸!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个祁同伟什么都知道了!李凡也被他找到了!
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死啊!”
梁璐抱着梁群峰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梁群峰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两鬓的白发,又多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己经输了。
那个年轻人,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他所有的防线,所有的后手,都撕得粉碎。
他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手指在上面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拨通了祁同伟的号码。
“祁厅长。”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
“是我,梁群峰。”
“说。”
电话那头,只有一个字。
“我们……能不能谈谈?”
梁群峰放下了自己最后的尊严,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你想要什么?钱?位置?只要你放小璐一马,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把我这些年所有的关系网,都交给你。我可以帮你,让你在汉东,走得更高,更远。”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梁书记,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祁同伟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群峰终于失控地吼了出来。
“我想怎么样?”
祁同伟的语气,变得无比森然。
“我想让你,和你的女儿,为你们十年前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我想让王宇那枉死的冤魂,得到安息。我想让李凡那被毁掉的人生,得到一个迟来的公道。”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我带着人,冲进你家,把你和你女儿,像拖死狗一样拖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戴上手铐。让你经营了一辈子的体面,荡然无存。”
“第二,你自己,走进省纪委的大门。
你的女儿,走进省公安厅的大门。
把你和你女儿当年如何杀人,如何构陷,如何颠倒黑白的每一个细节,都写清楚。然后,祈祷法律,能给你们一个宽大处理。”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一个小时后,如果你和你女儿还没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祁同伟没有再说下去,但那不加掩饰的威胁,却像一把刀,深深地扎进了梁群峰的心脏。
“哦,对了。”
祁同伟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忘了告诉你。我刚刚批准了汉东电视台的请求,对抓捕十年校园悬案真凶的全过程,进行一次全网首播。
现在,首播的记者和摄像,应该己经到你家小区门口了。
你说,是让他们拍到你和你女儿束手就擒,还是主动投案,哪个画面,会更好看一点?”
杀人,还要诛心!
梁群峰握着话筒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他能想象得到,门外,无数的摄像头,正像嗜血的野兽一样,等待着他和他女儿的出场。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半个小时后。
汉东省纪委和省公安厅的门口,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两道失魂落魄的身影。
曾经权倾一方的政法委书记梁群峰,和他的女儿梁璐,在家人的陪同下,前来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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