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己经被迫提前退休，但他身上的官威，却丝毫未减。
坐在他对面的，是现任省委书记，高育良。
“育良啊，听说，那个祁同伟，最近在省厅搞得动静不小啊。”
梁群峰吹了吹茶叶沫，慢悠悠地开口。
高育良的后背瞬间就绷紧了。
他知道，梁群峰找他，绝不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
“梁书记，您指的是……？”
高育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知故问。”
梁群峰放下茶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把十年前的旧案都翻出来了。怎么，是觉得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吗？”
“还是说，以为我退居二线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
“梁书记，您误会了！同伟他年轻，做事有冲劲，可能有些地方考虑不周，但他绝对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高育良连忙解释，额头上己经开始冒汗。
“没有针对我？”
梁群峰冷笑一声。
“他把省厅档案库翻了个底朝天，第一个要查的，就是小璐当年那个案子。
你跟我说，他不是针对我？”
“育良啊，我是怎么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你比我更加清楚吧？”
高育良语塞了。
确实，梁群峰提前被退休完全是因为祁同伟的原因。
他没想到祁同伟的动作这么快，这么首接。
“育良，我们共事多年，我也算看着你一步步走上来的。”
梁群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威胁的意味却更浓了。
“汉东这棵大树，根连着根。他祁同伟要是想砍我这根老根，你可要想清楚，会不会伤到你自己。赵立春的教训，可就在眼前。”
高育良的心猛地一沉。
他听懂了梁群峰的言外之意。
这是在警告他，如果他压不住祁同伟，那梁群峰就会把他也拖下水。
高家和梁家，在过去的岁月里，有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纠葛。
“梁书记，您放心！我……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跟同伟谈谈！
让他不要再纠缠这些陈年旧事，影响我们汉东的安定团结！”
高育良擦了擦汗，连忙表态。
“谈？”
梁群峰摇了摇头。
“你觉得，你还谈得动他吗？现在的他，翅膀硬了，连京城的副部长都敢动，还会把你这个省委书记放在眼里？”
“那……那您的意思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
梁群峰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他不知进退，那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你在省委，帮我稳住局面。剩下的事，我来办。”
高育良走出疗养院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都是软的。
他夹在祁同伟和梁群峰这两块铁板之间，感觉自己快要被挤成肉饼了。
他坐进车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拨给了祁同伟。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
“同伟啊，我是高育良。你……你现在方便吗？”
“不方便。”
祁同伟的声音很冷。
“我……我就说一句话！”
高育良急了。
“梁群峰他……”
“他找过你了，对吗？”
祁同伟首接打断了他。
“他让你按住局面，他自己来办，对吗？”
高育良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在祁同伟面前，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小孩，任何心思都无所遁形。
祁同伟才多大啊，怎么跟一个老狐狸似的。
“你……你怎么知道？”
“高书记，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给我通风报信。
而是坐稳你的位置，管好你的人，看好你的家。剩下的，都交给我。”
祁同伟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梁群峰如果再找你，你就告诉他，你尽力了，但我祁同伟，油盐不进。
把他所有的火力，都引到我身上来。”
挂断电话，高育良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自己己经彻底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祁同伟说的那样，祈祷自己这艘船，不要被风浪掀翻。
三天后，石泉县。
一个尘土飞扬的废品回收站里，安欣终于找到了那个叫李凡的男人。
他现在叫陈默，沉默的默。
他留着长发，胡子拉碴，穿着一身满是油污的工作服，正在费力地把一堆废旧钢筋抬上卡车。
他的背有些佝偻，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安欣没有立刻上前。
他让同事在远处等着，自己去旁边的面馆，要了两碗炸酱面。
他端着面，走到了陈默面前。
“兄弟，歇会儿，吃碗面吧。”
陈默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别怕，我不是坏人。就是看你辛苦，请你吃碗面。”
安欣把其中一碗面递了过去。
陈默犹豫了很久，腹中的饥饿感最终战胜了警惕。
他接过面，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
安欣也蹲了下来，陪着他一起吃。
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
“谢谢。”
陈默把碗递还给安欣，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说完，转身就要继续去干活。
“李凡。”
安欣突然开口。
那个佝偻的背影，瞬间僵住了。
陈默，或者说李凡，缓缓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那是恐惧，是震惊，也是一种尘封了太久的，绝望。
“你……你认错人了。”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没认错。”
安欣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张己经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地站在大学的校门口。
一个是李凡，另一个，是王宇。
看到照片，李凡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痛苦的呜咽。
“我们不是来抓你的。”
安欣看着他，声音变得柔和。
“我们是来帮你，也是来帮王宇的。”
“帮我？帮我什么？”
李凡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八年了！我坐了八年牢！我的人生，我的一切，都被毁了！现在来帮我？晚了！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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