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在课上讲的那个‘红顶共生’的案例，很有水平。
但是，理论毕竟是理论，不能完全对号入座嘛。你说对不对？
刘部长这个人，我也是了解的，两袖清风，一心为公，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你那个案例，要是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捕风捉影，对刘部长的声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那就不好了嘛。”
这番话，说得绵里藏针，软中带硬。
祁同伟笑了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吴主任，您误会了。我那就是一个纯粹的学术探讨，一个思想实验。
您也知道，我们搞理论的，就喜欢做一些大胆的假设。”
他放下茶杯，看着吴刚，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不过，您刚才的话，倒是提醒我了。
我那个案例，好像确实有些地方，不够严谨。
比如，我忘了加上一个关键的角色。”
“什么角色？”
吴刚下意识地问道。
“白手套的白手套。”
祁同伟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比如，H先生，可能不会亲自下场，去扶持L女士。
他会通过一个更隐蔽的代理人，比如，他最信任的下属，一位在关键部委工作的，我们称之为W主任的干部。
由这位W主任出面，去为L女士的项目，审批、站台、打通关系。
而L女士给予的好处，再通过W主任，转交到H先生手里。这样一来，就算L女士出了事，火，也烧不到H先生身上。
最多，就是牺牲一个W主任嘛。”
吴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端着茶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W主任？吴刚？
这己经不是暗示，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他看着祁同伟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猎人盯上的兔子，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你……你……”
他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主任。”
祁同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替我给刘部长带句话。”
“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吴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叫“兰亭”的包厢的。
他只记得，当祁同伟说出那句“洗干净脖子等着”时，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包厢里那盆名贵的君子兰，在他眼里幻化成了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车上，立刻拨通了刘合的电话。
“老……老刘……”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怎么样？敲打过了？他什么反应？”
电话那头的刘合，语气还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自信。
“他……他都知道了……”
吴刚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什么都知道！我们和李红的每一笔账，他都一清二楚！他……他还说……让你……”
“让我什么？”
“让你洗干净脖子……等着……”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足足十几秒，刘合那压抑着极致怒火，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他找死！”
“砰！”
一声巨响，吴刚知道，那是刘合把他办公室里另一件珍贵的古董给砸了。
京城的夜，因为祁同伟的这把火，变得不再平静。
而祁同伟，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第二天依旧按时去党校上课，讨论，写报告。
只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之前那些对他敬而远之的学员，现在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而那几个曾向他悄悄示好的，则彻底断了联系，仿佛从来不认识他。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压抑。
祁同伟知道，刘合绝不会坐以待毙。
像他那样的人，被逼到绝境，只会做出最疯狂、最没有底线的事情。
他需要一根引线，一根能将刘合所有的疯狂都引爆，让他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的引线。
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安欣的号码。
“喂？厅长？您在京城还好吧？我可听说了，您现在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啊！”
安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少贫嘴。”
祁同伟的语气很平静。
“交给你个任务。立刻，以我们汉东省公安厅经济犯罪侦查总队的名义，向京州市公安局发一份协查函。”
“协查什么？”
“协查京城红帆资本有限公司，在汉东投资的那个新能源项目，涉嫌合同诈骗和非法集资。”
“红帆资本？那不是李红的公司吗？”
安欣立刻反应了过来。
“厅长，您这是要……”
“打草惊蛇。”
祁同伟吐出西个字。
“我要让那条蛇，自己从洞里钻出来。
记住，协查函要写得模棱两可，只说涉嫌，不说证据。
动静要大，要让京城那边，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汉东警方，盯上李红了。”
“明白！”
安欣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厅长，我多句嘴，您老是让我干这种跨省的活，又是绿藤又是京城的，我这常务副厅长，都快干成国际刑警了。
您是不是该考虑给我涨涨工资，或者把常务俩字去了，首接提成厅长，我也好名正言顺地满世界跑啊。”
“党和人民会记住你的付出的。”
祁同伟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安欣拿着话筒，愣了半天，嘀咕道：
“又是这句……”
汉东警方的效率是惊人的。
第二天上午，一份盖着汉东省公安厅大红印章的协查函，就正式摆在了京州市公安局局长的办公桌上。
消息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汉东警方要查李红了！”
“真的假的？因为什么事？”
“好像是她在汉东的那个项目，涉嫌诈骗。汉东那个祁阎王，亲自下的命令。”
“我的天，这火怎么烧到李红身上去了？她不是有刘部长罩着吗？”
“看来，祁阎王这次是铁了心，要跟刘部长掰手腕了！”
资本市场，是最敏感的。
消息传出的当天下午，红帆资本的股价应声大跌，几个和她关系密切的上市公司，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李红的办公室里，电话快被打爆了。
“李总，我们银行需要重新评估贵公司的信用风险，后续的贷款，可能要暂时搁置了。”
“李总，关于城南那块地，我们董事会觉得，还是再观望一下比较好……”
“李总，您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李红烦躁地挂断电话，将手机狠狠地摔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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