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叫麦佳，一个在高墙之内依旧努力绽放，却不知自己早己是笼中之鸟的可怜人。
她的美丽带着一种易碎感，眼神里的忧郁和恐惧，是再昂贵的妆容也掩盖不了的。
“先生，您是外地来的吧？”
麦佳坐了下来，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祁同伟没有回答，只是将一杯调好的蓝色玛格丽特推到她面前。
“尝尝，和你今天的裙子很配。”
麦佳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个。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蓝色长裙，又看了看那杯在灯光下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酒，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来这里的人，要么是急不可耐地对她动手动脚，要么是用轻佻的言语挑逗她，像这样平静地请她喝酒，还注意到她裙子颜色的人，他是第一个。
当然，敢对她动手动脚的人，一般都是高明远带来的大人物。
“谢谢。”
她端起酒杯，小口地抿了一下。
“你似乎很紧张。”
“是怕我，还是怕别的人？”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先生说笑了，我在这里工作，有什么好怕的。”
麦佳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是吗？”
祁同伟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这只金丝雀的翅膀，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线的另一头，是高明远。
他转而聊起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从绿藤市的天气，聊到最近上映的电影，再到一些时下流行的音乐。
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打探她的隐私，也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欲望，只是单纯地，像一个有些孤独的旅人，在寻找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
麦佳紧绷的神经，在这样温和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
她甚至开始主动说起了一些自己的事，比如她喜欢跳舞，梦想着有一天能站在真正的舞台上。
“你跳舞一定很美。”
“你的母亲，一定为你感到骄傲。”
祁同伟看着她的眼睛。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及地打开了麦佳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那个角落。
她的母亲薛梅，那个为了寻找失踪的父亲，奔走了十西年，最终惨死街头的女人。
麦佳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低下头，不想让面前这个刚认识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我……我妈妈她……己经不在了。”
“抱歉。”
“她一定是个很坚强，很执着的女性。”
祁同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
麦佳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坚强？执着？是的，她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她的结局呢？这个男人，他怎么会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却说中了她母亲一生最真实的写照。
她不知道，祁同伟不是随口一说。
他前世看过的卷宗里，薛梅那张布满风霜却不肯屈服的脸，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就在麦佳情绪即将失控的时候，包厢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
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染得乱七八糟，满脸桀骜的男人，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跟班走了进来。
正是孙兴。
“哟，佳佳，有客人呢？怎么不跟哥说一声？”
孙兴的目光在祁同伟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随即又落在麦佳身上，眼神瞬间变得阴冷。
“哭什么哭？晦气不晦气！老子今天刚谈成一笔大生意，你在这里哭丧给谁看？”
麦佳吓得浑身一抖，赶紧擦干眼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兴哥，我……我没事。”
“没事？”
孙兴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没事你哭什么？是不是这个不开眼的家伙欺负你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祁同伟，脸上挂着狞笑。
“小子，外地来的吧？懂不懂绿藤的规矩？这女人，是你随便能碰的吗？”
祁同伟依旧安稳地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晃着手里的酒杯，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孙兴。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孙兴的怒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在绿藤，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草！你他妈聋了？！”
孙兴松开麦佳，上前一步，一脚踹在祁同伟面前的茶几上。
玻璃茶几发出一声巨响，上面的酒瓶和杯子倒了一片，酒水淌得到处都是。
祁同伟终于抬起了眼皮。
他看着孙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在汉东，很久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祁同伟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孙兴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汉东？汉东来的就牛逼了？我告诉你，这里是绿藤！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人民币，狠狠地摔在祁同伟的脸上。
“拿着这些钱，滚！今天兴哥我心情好，不想见血。不然，我让你横着出这个门！”
钱散落了一地，有几张甚至飘进了祁同伟的酒杯里。
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孙兴身后的跟班们都发出了哄笑声，麦佳则吓得脸色惨白，她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祁同伟没有动怒。
他只是捡起酒杯里那张被酒浸湿的钞票，用两根手指夹着，放到眼前看了看。
“在汉东，我们不这么玩。”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太掉价了。”
他随手将那张湿漉漉的钞票扔在地上，然后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轻轻放在桌上那唯一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
“这张卡，没密码。里面应该还有个几千万吧，够不够赔你这张桌子，还有你这几位兄弟今晚的宵夜？”
所有人的笑声都戛然而止。
孙兴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那张卡是某家外资银行的无限黑金卡。
能有这种卡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你到底是谁？”
孙兴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
祁同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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