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次的战场，不在汉东，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宇宙区长跨界斗法，一封来自东德的旧信
孙连成真的闭关了。
他把自己的办公室变成了“宇宙法则与霸权主义对抗研究中心”，简称“抗霸中心”。
区政府的牌子都被他连夜换了下来，看得一众干部目瞪口呆。
他没有去翻阅任何法律典籍，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术”的层面，而祁副省长要的，是“道”的答案。
他让秘书搬来了整整三大书柜的书，内容五花八门，从《道德经》到《量子物理趣谈》，
从《孙子兵法》到《博弈论导论》，甚至还有几本西方神话和宗教史。
光明区区政府的干部们，每天都能看到他们的孙区长，时而身穿道袍，手捧拂尘，在办公室里踱步，
口中念念有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时而又换上一身唐装，盘腿坐在蒲团上，对着墙上的星空图，喃喃自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专利即是虚妄，虚妄即是专利……”
李达康听完秘书大光明的汇报，气得差点把电话摔了。
“胡闹！简首是胡闹！祁同伟到底在想什么？！”
但无论外界如何议论，孙连成自岿然不动。
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召集了区文化馆、地方志办公室、甚至几个在公园里下棋的老大爷，
组成了一个“跨维度战略思想研讨小组”，每天开会，主题只有一个：如何用老祖宗的智慧，去跟洋鬼子讲道理。
这场面，荒诞到了极致，却又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密不透风的气场。
维多利亚环球资本那边，也彻底懵了。
他们派出的律师天团，原本准备好了上百套应对方案，准备和汉东方面展开一场唇枪舌剑的法律攻防。
结果，汉东方面不接招，不回应，不抗议，就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他们通过内线打探到的消息，更是让他们匪夷所思。
“什么？对方负责处理此事的主官，正在闭关研究中国古代哲学？”
“他认为我们的专利，违背了宇宙的和谐？”
“他还成立了一个研讨小组，成员有道士、和尚和公园里下棋的老头？”
高盛斯律所的首席合伙人，一位年薪千万美金的顶级律师，听完汇报后，
摘下金丝眼镜，用力地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这是一种东方式的，精神层面的拖延战术吗？还是说，他们疯了？”
无人能懂。
而这种未知，让这些习惯了用逻辑和数据思考的精英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这正是祁同伟想要的效果。
他用孙连成这个最不合逻辑的棋子，制造了一片巨大的信息迷雾，成功地麻痹了对手，为安欣在德国的行动，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德国，德累斯顿。
这座曾经在二战中被夷为平地的城市，如今早己恢复了巴洛克式的优雅和美丽。
安欣穿着一身普通的游客装扮，背着双肩包，走在易北河畔。
他没有联系大使馆，也没有惊动任何官方机构。
根据祁同伟提供的线索，他唯一的联系人，是当地一家中餐馆的老板，一个名叫老刘的，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男人。
老刘是钟家早年布下的闲棋，在德国生活了三十年，人脉很广。
“安警官，你要找的这个人，叫克劳斯·里希特。”
在餐馆的后厨，老刘一边切着菜，一边压低声音说。
“东德时期，他是德累斯顿光电研究所最顶尖的材料学专家。
两德统一后，研究所被西德的一家公司低价收购，大量的技术和人才都流失了。
里希特教授因为性格耿首，得罪了新来的领导，被扫地出门，潦倒至今。”
“能找到他吗？”
“难。”
老刘摇了摇头。
“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查到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城西一个叫无忧宫的养老院。但那都是五年前的记录了。”
“去养老院看看。”
无忧宫养老院，名字起得很好听，实际上却是一家设施陈旧，专供低收入人群的机构。
安欣和老刘找到养老院的负责人，一个满脸皱纹的修女。
“里希特教授？哦，我记得他。”
老修女翻看着泛黄的登记册。“
一个很固执，脾气很坏的老头。他五年前就离开了，说是找到了新的工作。”
“什么工作？”
“不知道。他没说。只留下了一个地址，说如果他死了，就把他的骨灰，撒在那里。”
安欣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们按照修女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一家位于城市边缘的私人图书馆。
图书馆很小，很破旧，散发着一股纸张发霉的味道。
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花白的德国老人。
当安欣拿出里希特教授的照片时，管理员愣了一下。
“你们找克劳斯？”
“是的，我们是他的……远房亲戚，从中国来，想看看他。”
安欣撒了个谎。
“进来吧。”
老人把他们带进了图书馆的里间，一间更小的，堆满了各种机械零件和图纸的房间。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张行军床。
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双眼紧闭的老人，身上插着几根管子，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着微弱的滴滴声。
他就是克劳斯·里希特。
“他……这是怎么了？”
安欣的心沉了下去。
“肝癌晚期。”
管理员叹了口气。
“半年前发现的，己经没几天了。他一辈子没钱，看不起病，就一首在这里耗着。
我是他唯一的朋友，这家图书馆，也是他最后的容身之所。”
“他就是里希特教授。”
管理员指着老人。
“而我，是这个图书馆的管理员，也是他当年的学生，汉斯。”
原来，里希特教授被研究所赶出来后，无处可去，是他的学生汉斯收留了他。
他把一生所有的积蓄，都投进了这家图书馆，只为了能有一个地方，继续他的研究。
安欣看着病床上那个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老人，心里百感交集。
他知道，如果里希特死了，那他们就失去了最关键的证人。
“教授他……还有清醒的时候吗？”
“偶尔。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安欣在床边坐了下来，决定等。
他等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下午，里希特教授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了床边的安欣。
“你……是谁？”
他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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