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能看到,李达康的大嗓门和易学习不紧不慢的分析声,在走廊里交织回响。
两个人时常争得面红耳赤,但转过身,又会一起蹲在工地的沙盘前,讨论到深夜。
汉东的官场,开始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气象。
这天,安欣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了祁同伟的办公室。
“厅长,那个丁义珍,到林城县之后,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安欣的脸上,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哦?他又研究出什么玄学理论了?”
“那倒没有。他上任第一天,就把全县所有科级以上的干部叫到县委大礼堂,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就职演说。”
“他没谈发展,也没谈民生。
他花了两个小时,给全县干部上了一堂祁同伟思想学习课。
从您扳倒赵立春,讲到您智斗京城调查组,把您的光辉事迹添油加醋地吹捧了一遍。
最后,他总结说他来林城县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把祁副省长的指示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
谁敢阳奉阴违,谁敢伸手捞钱,那就是跟他丁义珍过不去,更是跟祁副省长过不去。”
“第二天,他就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了大风厂改造项目的工地上,跟李达康书记当起了邻居。
每天的工作,就是戴着安全帽扛着个大喇叭,在工地上来回巡视,高喊谁敢影响祁副省长亲自抓的项目,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祁同伟听完,也是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丁义珍这种人,一旦被激发出了求生欲,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这个人,是把鸡毛当令箭的典型。但是,有时候,一把悬在头上的鸡毛,比真正的令箭,更好用。”
祁同伟的眼神变得深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是沙瑞金打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同伟!快看中央新闻!方振华那篇文章发了!”
祁同伟打开电脑,一篇名为《两百个名字与一座山的沉默——关于秦岭金矿特大事故的调查》的报道,赫然出现在了各大官方新闻网站的头版头条。
文章以一种冷静而又悲悯的笔触,详细还原了那场被尘封了十年的矿难。
没有激烈的控诉,只有事实的陈列。
但每一个事实,都像一把尖刀,刺向了那张用权力和谎言编织的巨网。
报道发出不到一个小时,全网震动。
民意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
文章的最后,方振华写下了一段话。
“我们需要的,不仅是能查处贪官的能吏,我们更需要,能让真相重见天日的勇士。
我们需要的,不仅是惩治罪恶的程序,我们更需要,能让逝者安息的正义。
今天,有人将这份真相,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点燃了第一支火炬。
而我们,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有责任让这支火炬永远不要熄灭。”
祁同伟看着这段话,知道方振华这位值得尊敬的老记者,用自己的方式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回应。
京城,王家大院。
王立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输给的,不是祁同伟的权谋,不是他的背景。
他输给的,是那两百多个,从坟墓里爬出来,不肯沉默的名字。
《两百个名字与一座山的沉默》像一颗引爆了舆论核冬天的原子弹,其释放的冲击波与后续的放射性尘埃,让整个京城的权力圈层都陷入了死寂。
王家大院,曾经宾客盈门,此刻却门可罗雀,连院子里的落叶都透着一股凄凉。
王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那张他曾经用来指点江山的黄花梨木椅上。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十几部手机,但没有一部再响起过。
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盟友,那些信誓旦旦表示要同舟共济的伙伴,仿佛一夜之间,都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断尾求生?不,他们是在他这条船即将沉没时,第一个跳下水,并奋力游远的人。
“完了……全完了……”
王立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占据着舆论的制高点,手握着程序正义这把最锋利的刀,怎么转眼之间,自己就成了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一个?
他输在哪?
他输在他的对手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他还在纠结于牌桌上的规则时,对方己经首接掀了桌子,并且告诉所有人,这张桌子下面埋着尸体。
“祁同伟!”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困兽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英俊的面容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
他抓起一部加密电话,拨了出去。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冰冷的忙音。
他连续拨打了好几个号码,结果全都一样。
那些他豢养的分布在各个领域的力量,那些他引以为傲的底牌,在中央那份措辞严厉、要求一查到底的红头文件面前,全都变成了哑巴。
恐惧,像冰冷的海水,从他的脚底,一寸寸蔓延至全身。
与此同时,汉东省,光明区政府。
孙连成正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但他没有看天上的云,也没有思考宇宙的奥秘。
他在看楼下广场上,那面巨大的LED屏幕。
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中央新闻台关于秦岭矿难的深度报道。
看着画面里那些悲痛欲绝的家属,看着那两百多个冰冷的名字,孙连成第一次感觉到,他所迷恋的那个浩瀚宇宙,与人间的悲欢相比,是何等的遥远和虚无。
他的内心,罕见地被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所填满。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红色电话响了。
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孙连成一个激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了过去,双手捧起话筒,姿态虔诚得像是在接听神谕。
“祁副省长!”
“连成同志,最近在忙什么?”
电话里传来祁同伟平静的声音。
“报告首长!我正在深入学习领会中央关于秦岭矿难的指示精神!
内心深受震撼,义愤填膺!
王家这种丧尽天良、草菅人命的腐败家族,简首是国之蛀虫,天理不容!”
孙连成义正辞严,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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