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独自走进了那间散发着霉味的书店。
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搞得一愣。
他预想过很多场景，或许是戒备森严的秘密据点，或许是杀气腾腾的审讯室，
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间……充满知识酸腐气的破书店。
“秦老，来了。坐。”
祁同伟睁开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秦川坐下，目光扫过正在专心泡茶的陈岩，又看了看门口的安欣，最后落在祁同伟身上。
“祁厅长，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秦某人，是来投案自首的。”
他冷笑一声，试图夺回一些气场。
“秦老说笑了。您是客，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祁同伟端起陈岩刚刚沏好的第一泡茶，轻轻抿了一口。
“这茶，叫凤凰单丛，产自潮州。味道，霸道得很。”
秦川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祁厅长，明人不说暗话。
你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手下扣了，又大张旗鼓地请我来，到底想干什么，划个道吧。”
“划道？”
“秦老真是当自己是绿林好汉？还是当自己是黑社会了？”
“秦老莫要忘了，你可是人民的公仆啊！”
祁同伟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身居高位的秦老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祁同伟感慨。
“很简单。”
祁同伟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秦川心上。
“宋长青老先生，和他的三个徒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还有光明峰项目因为这次事故造成的工期延误损失……我算了一下，不多，也就三十个亿吧。”
“三十亿？！”
秦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怎么不去抢！”
“我现在就是在抢啊。”
祁同伟笑了，笑得像一只盯上猎物的狐狸。
“不过，我只抢你这种，为富不仁的。
这三十亿，就当是你为汉东的凤凰涅槃计划，做的第一笔投资。当然，这笔投资，没有股权，也没有分红。”
秦川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祁同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这是敲诈！”
“我更喜欢称之为，正义的募捐。”
祁同伟的笑容，愈发灿烂。
“当然，你也可以不给。”
他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你不给，我就把你那两个手下，连同他们的口供，一起交给最高检。
谋杀未遂，主使，买凶，数罪并罚，你这把年纪，应该不想在秦城监狱里，度过余生吧？”
秦川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知道，祁同伟抓住了他的死穴。
他可以不在乎钱，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自由和秦家的声誉。
他死死地盯着祁同伟，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动摇。
但他失望了。
祁同伟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深不见底。
这哪里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的年轻人？这分明就是一只久战沙场的老狐狸。
良久，秦川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好……好……三十亿，我给。”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钱给了，人，你是不是该放了？”
“当然。”
祁同伟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不过，事情还没完。”
“你还想怎么样？！”
秦川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秦老，你觉得，我费这么大劲，把你请到汉东来，就是为了跟你要这三十亿吗？”
祁同伟反问道。
秦川愣住了。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一个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厚厚的《资本论》。
“你们秦家，在海外有三十七家离岸公司，控股着上百家实体企业。
过去十年，通过虚假贸易、地下钱庄、艺术品拍卖等方式，洗到境外的资金，总额超过三千亿。我说的，对吗？”
秦川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祁同伟，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
这是秦家最核心，最隐秘的秘密！
除了他和几个最核心的家族成员，外人绝不可能知道！
这个祁同伟，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祁同伟没有理会他的震惊，他从那本《资本论》里，抽出一个黑色的U盘，轻轻地放在了茶台上。
“这里面，是你秦家过去十年，每一笔资金流动的详细记录。
时间，金额，渠道，经手人，一应俱全。
你说，如果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中纪委的王书记，你们秦家，会怎么样？”
“轰！”
秦川的脑子里，像是有颗炸弹爆炸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三十亿，什么杀手，那些都只是开胃小菜。
眼前这个U盘，才是祁同伟真正的杀手锏！
是能将他整个家族，连根拔起的，核武器！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像是看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真丝唐装。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己经变得沙哑干涩。
“我要你，做我的一条狗。”
祁同伟坐回主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要你回到京城，把那些和你一样，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蛀虫，一个一个，都给我揪出来。
我要你，亲手为你那些所谓的盟友，掘好坟墓。”
“你做梦！”
秦川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祁同伟的眼神，变得毫无感情。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当我的狗，你的秦家，或许还能保留一丝血脉。
要么，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你和你整个家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书店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孙子还要年轻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
这不是博弈，这是单方面的，碾压。
最终，他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茶台前，拿起那把紫砂壶，用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手，为祁同伟，重新斟满了一杯茶。
然后，他弯下腰，用一种近乎屈辱的姿态，将茶杯，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祁同伟面前。
“祁副省长，请喝茶。”
祁同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看着窗外汉东的夜色，知道，从今晚起，京城那盘棋，终于有了一颗，属于他自己的棋子。
斩草，要除根。
现在，他找到了根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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