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呢？我们是要把光明峰，把这座你们奋斗了一辈子的地方，重新交到你们自己手里。
陈岩的计划里，有一个核心，叫技术合伙人制度。
所有核心技术骨干，都将以技术入股，成为新公司的股东。
你们不再是打工的，你们是老板，是主人！
你们炼出来的每一块钢，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和你们的未来，息息相关。”
“他们给你一套房子，我们给你一座工厂。
他们给你一份高薪，我们给你一个时代。
宋老，您说，哪个，才是真正的尊严？”
宋长青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那双布满沧桑的手，紧紧地握住了铅笔。
祁同伟站起身，将那份关于维多利亚公司背景的调查报告，轻轻放在了图纸上。
“您再看看，想买走你们尊严的，是什么人。
他们是掏空光明峰，让你们差点连养老金都发不出来的蛀虫。
现在，他们又回来了，想用你们的血汗，去填满他们罪恶的口袋。他们这是在杀人之后，还要回来，吃掉你们的骨头。”
宋长青拿起那份报告，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那平静的眼神，终于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欺人太甚！”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张老旧的桌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祁厅长，我宋长青，这把老骨头，今天就交给你了！”
他站起身，对着祁同伟，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放心，只要我宋长青还在光明峰一天，那三百个小子，一个都走不了！
谁要是敢拿了昧良心的钱，当了卖厂的贼，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第二天，一场由宋长青亲自召集的技术骨干大会，在光明峰的旧礼堂里召开。
没有人知道宋老在会上说了什么。
人们只看到，会议结束后，那三百多名技术骨干，排着队，
把那份来自维多利亚公司的，足以改变他们命运的聘用合同，扔进了礼堂门口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里。
火焰，映红了每一张坚毅而又骄傲的脸。
“祁副省长，不去搞传销，真是屈才了。”
远在京州的李达康，听说了这件事，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而祁同伟，则站在自己的办公室窗前，看着远方。
他知道，敌人的第一次进攻，被他用一种近乎诛心的方式化解了。
但那些蛰伏在暗处的疯狗，在被猎人打了一棍之后，下一次的反扑，只会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
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
维多利亚公司的釜底抽薪之计，被宋长青那燃烧的火盆，烧成了灰烬。
李达康的推土机终于没了阻碍，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在光明峰的废墟上轰鸣。
他像个打了鸡血的战神，把办公室安在了工地的活动板房里，每天戴着安全帽，穿着沾满泥浆的解放鞋，跟工人们同吃同住。
他最爱干的事，就是站在新规划出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的沙盘前，用他那粗壮的手指指点江山，唾沫横飞地畅想着京州未来两年GDP翻番的宏伟蓝图。
另一边，陈岩也彻底进入了疯魔状态。
他带领着那群被他忽悠瘸了的凤凰突击队，把自己锁在另一间板房里，没日没夜地进行着资产评估和财务建模。
安欣有一次奉命去送宵夜，推开门，一股由咖啡、红牛、方便面和知识的酸腐气混合而成的浓烈味道，差点把他当场送走。
他看着那群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经济学高材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帮人不是在搞经济，是在修仙。
祁同伟则像一个幽灵。
他很少出现在工地上，也很少参加那些冗长的协调会。
但他又无处不在。
京州市规划局的某个副局长，想在新园区的土地规划里夹带点私货，给某个有关系的地产商留一块风水宝地。
报告刚递上去不到十二个小时，一通来自省纪委的喝茶电话就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汉东省建工集团想承包项目，仗着自己是老牌国企，派了个副总大摇大摆地去找李达康，暗示不给他们就搅黄。
那位副总前脚刚离开李达康的板房，后脚就被税务、消防、安监的工作组堵在了公司门口，一份全方位的联合检查通知书拍在了他脸上。
然而，这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很快就遇到了新的，也更致命的麻烦。
钱。
陈岩的凤凰涅槃计划，核心是资本运作。
他需要一笔庞大的启动资金来完成新特钢集团的设备升级和技术工人的初期安置。
按照他的设想，这笔钱应该通过向各大银行和投资基金募资来解决。
可当他拿着那份由他亲手打造，被他自己誉为完美艺术品的融资计划书，
敲开各大金融机构的大门时，却发现所有的大门都对他关上了。
“陈教授，您的方案，我们非常欣赏，非常有前瞻性。
但是……我们行最近信贷额度收紧，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陈先生，我们基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但我们董事会认为，传统重工业的投资回报周期太长，风险太高。您看，要不您考虑一下搞个互联网P2P？”
“陈老师，我们很想投，真的！
但是您也知道，汉东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官场地震，政策风险太大，我们……我们再观望观望。”
一次又一次的碰壁，让陈岩如遭重击。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正常的商业考量，这是一张无形的大网，一张由资本织成的、针对光明峰的绞杀之网。
紧接着，各大财经媒体和网络平台上，开始出现一些所谓的深度分析文章。
《光明峰的涅槃，还是又一次豪赌？》
《警惕汉东国企改革背后的金融泡沫！》
《一个外行书生和一个GDP狂人，能否驾驭百亿资产的巨轮？》
这些文章，引经据典，数据详实，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专业和理性的味道。
它们不首接否定改革，却巧妙地将凤凰涅槃计划描绘成一场由外行主导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极有可能血本无归的政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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