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稻子割完了，又到了种晚稻的时间。
王宝珍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一把秧苗，指节发白。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在下巴尖上悬了一会儿，滴进泥土里。
不远处，刘寡妇正扭着腰给记分员递水，那件碎花衬衫的第三颗扣子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敞开着，露出一片风光。
“看什么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王宝珍对着旁边的蒋长利嗤笑。
蒋长利猛地转头，看见王宝珍要吃了他的眼神，又假装埋头插秧。
王宝珍的指甲掐进掌心。那个曾经在说要对她好一辈子的男人，现在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
蒋长利这个狗男人，彻底和她再见了。
家里人都劝她离婚，可是凭什么？离了婚给蒋长利和刘寡妇这对狗男女腾地方吗？
她就是不离婚，就是要恶心这对狗男女。要是被她抓到对方搞破鞋的证据，就送他们去公社劳改。
蒋长利让她不舒服，那对方也别想好过。
还有一点就是，离婚后她不知道去哪。虽然能回娘家，可是离婚的女人会被人指指点点，她不能连累娘家。
“宝珍啊，发什么呆呢？“大嫂张彩霞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还沾着泥巴的手搭在她肩上，“该回家做饭了。“
最近农忙，家里做饭都是王宝珍、张彩霞和蒋秀英三人轮流做。王宝珍和张彩霞关系还行，所以两人经常会一起做饭。
以往这个时候，家里的饭都是她婆婆徐春兰和几个小姑子做的。但现在分家了，只能各做各的。
至于蒋家那些男人，想都别想了！一个个都是祖宗，只会搁脚架手，张着嘴等饭吃。
王宝珍抬头看了看日头，确实到了晌午。她拍了拍身上的泥，跟着张彩霞往家走。
路过刘寡妇家时，她看见窗台上晾着一条蓝布裤子，那是她上个月刚给蒋长利缝的，膝盖处还打着菱形的补丁。
“大嫂……“王宝珍嗓子发紧。
徐春兰头也不回：“看见了。这骚狐狸精，偷人偷到眼皮子底下了。“
晚饭时，蒋长利照例没回家，王宝珍把一碗稀粥摆在空位前。
听见在隔壁桌吃饭的徐春兰和蒋金凤几姐妹在唠嗑，唠到村里的事时，突然说：“刘寡妇家的地明天该浇了，听说她男人生前在院子东头挖了个暗窖……“
王宝珍的手抖了一下，原本夹住的咸菜，掉在了桌子上。
第二天清晨，王宝珍穿上了的确良衬衫，她对着镜子把两条麻花辫梳得油光水滑。
徐春兰在灶台前熬粥，头也不抬地对着蒋金凤说：“今天还要插秧，晌午日头毒，记得戴草帽，带壶水。“
王宝珍听到后停顿了下，想了想用吕制壶带了壶水。
她到地里时，刘寡妇正倚在树边乘凉。见王宝珍来了，她故意扯了扯领子，露出脖子下面一块红色的印痕。
“哟，蒋家嫂子今天打扮得跟新媳妇似的。“刘寡妇笑得花枝乱颤，“可惜啊……“
她突然走到王宝珍身边，压低声音，“长利哥就喜欢我这样的……昨晚他说，你像个木头桩子……“
王宝珍的眼前一片血红，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打死刘寡妇。王宝珍拿起手里的吕制壶，就往刘寡妇头上砸。
等她回过神来时，刘寡妇己经躺在地上尖叫，她的头发被王宝珍死死揪住，脸上挨了七八个耳光。
“破鞋！我让你偷汉子！“王宝珍骑在刘寡妇身上，巴掌雨点般落下。
在地里干活的乡亲，见又有热闹看，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上次看王宝珍大战刘寡妇，还是上个月的事了。
大家故意围成一圈，有人起哄，有人劝架，但没人真上前阻拦。
又是到大队长蒋满仓到了后，王宝珍才被拉开。她手上拽了一把刘寡妇的头发，的确良衬衫扯开了两个扣子。
脸上全是巴掌印，头发被扯得像鸡窝的刘寡妇捂着脸哭嚎：“我要告到公社去！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
当天晚上，蒋长利破天荒地回了家。他踹开房门时，王宝珍正在补那件的确良衬衫的扣子。
“你他娘的又发什么疯？“蒋长利一把掀翻针线筐，“今天没事又跑去和刘寡妇打架？你存心要丢我的脸是吧！“
气急败坏的他脱口而出：“刘彩凤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饶不了你！”
王宝珍抬头看着丈夫扭曲的脸，突然笑了：“你去啊，现在就去陪你的骚寡妇。让全村人都看看，蒋家的三儿子是怎么搞破鞋的。“
“你他妈瞎说什么！”蒋长利扬起手，却被闻声赶来的蒋富贵拦住。“你干什么？还嫌不够丢脸？忘记上次赔的五十块钱了？“
蒋长利悻悻地放下手，转身就走。房门被蒋长利摔得震天响，王宝珍眼泪终于砸在手中的的确良衬衫上。
接下来的半个月，蒋长利晚上时不时就偷跑去刘寡妇家。等王宝珍去抓的时候，他又像泥鳅一样溜走了。
村里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连大队书记都找蒋长利谈过话。但蒋长利每次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没人看到，他就当没人知道。
八月初十那天傍晚，王桂花突然说腰痛，让张彩霞和王宝珍去地里割点艾草。
有艾草的地在村西头，靠近刘寡妇家。
等王宝珍和张彩霞刚割完一把艾草时，突然看到蒋长利鬼鬼祟祟的跑进了刘寡妇家。
因为艾叶比较高，挡住了王宝珍和张彩霞的身影，所以蒋长利没发现她俩。
王宝珍看到这一幕，气得脑袋发晕，她正要上前去抓奸，蒋长利突然又鬼鬼祟祟地从刘寡妇家出来了，还往口袋里塞了个红色的东西。
王宝珍松了口气，心里又有些失望。蒋长利这次没留宿，她有点意外，但没抓到奸，又不甘心。
“宝珍，要不要去揍刘寡妇？“张彩霞用肩膀碰了一下王宝珍，眼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她手又痒了。
王宝珍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开心，她知道大嫂是想看她的热闹：“大嫂，你急什么？捉贼要拿赃，捉奸要双……“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明天，我们带人来这里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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