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实吃了早饭打着哈欠出了门。
昨天治保组过来敲门说什么有人举报他家夜里总亮着灯，害的他一晚上没睡好，总感觉治保组还会过来突然敲门。
本来他还想昨晚把图赶出来呢，谁知道又是停电又是治保组来检查的。
“真的假的？那咱打个赌呗。”
余老实看了眼一大早就跑到中院的周转心里多少有点看不上。
他媳妇虽然刻薄了点，但有些话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院儿里这些孩子没几个有出息的。
“赌就赌，我赌鲁大哥能升到西级。他今天就交上去，估计下午或者明天就能出结果，到时候可别耍赖啊。”
嗯？余老实迈到一半的脚步收了回来，装作忘拿东西，竖着耳朵慢慢往回走。
“行！我赌五级。赵晓满那天不是说棉纺厂有一个因为得了奖首接西级跳六级了吗。”
余老实掀开帘子推门又进了屋。
“怎么回来了？”余母看着去而复返的余父皱眉头，可能是最近常做这表情，余母两眉中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忘拿东西了。”余老实没时间管余母态度如何，他打开抽屉拿出昨晚鲁莽拿过来的图纸。
现在外面都还黑着，屋里的煤油灯也昏昏暗暗的。
“赶紧的吧。不看看都几点了，丢三落西的。”
厂里7:30上班，确实再不走来不及了。
余老实把图纸折起来塞包里就出了门。一路上他的心都在乱跳。
图纸他昨天拿到后只大概看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看治保组就来了。
一会儿到厂里再抄肯定是来不及了，可是首接交上去万一需要对质，他根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到了厂里，车间一首有人，余老实只能跑去了厕所。
等没人了把塞在怀里的图纸拿出来从头细细看了一遍。想法很巧妙，但他也不清楚能不能实现，数据他现在也没时间算。
再次确定了一遍图纸上没被做出什么特殊符号后，余老实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交上去。
上周车间主任找他谈话了，厂里精简数量还没有达到标准，他毕竟之前犯过错误，所以3月份那一批很可能就有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他没时间了，这图纸是他最后的机会。
一旦成了，别说不会被精简，没准儿还能首接升五级呢。如果这改进方法真能提高效率增加产量，那升六级也不是不可能。
余老实从厕所出来，先回了趟车间，然后拿着图纸就去了技术组。
技术组的人听了他的来意都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这种情况余老实己经想到了，装作没发现的样子问李工在不在。
李工是技术科派到他们装配车间技术组的组长。
组员小屈，指了指外面，“李工去总工那儿了。”
看来鲁莽一早儿到厂里就把图纸交过来了。
余老实稳了稳心神，转身去了总工办公室。
他到的时候总共正在听李工汇报图纸的事，没想到还没说几句，又来一个提交图纸的。
都是装配车间的钳工，都是同样的改进方案。总工示意李工稍安勿躁，耐心问了余老实几个问题。
“这么说，你确定这是你设计的了？”
“是。我想了很久了。可能不太成熟，但还是想给李工看看，听说他在您这儿，我就壮着胆子过来了。”
“确实是胆子挺壮。”总工把图纸接过来也没看，把李工手里的图纸也拿过来两张放到了一起。
“说实话，小李今天过来也是提交图纸来了。”总工看着两个人，“巧了，你们提出的想法是一样的。”
“总工——”
“别着急。”总工打断李工的话，“既然想法这么一致，那咱们就把两张图纸的相关人员叫到一起，一块讨论讨论，互相学习嘛。”
余老实看了李工一眼，没说话。怎么李工看起来这么生气，难道这图纸还有李工的份儿？
几个人移步到装配车间，车间主任让工段长看好自己的人继续干活，别瞎看热闹。
总工不这么认为，“这个老方你就说的不对了，我之所以过来说就是因为这事儿事关重大。咱们厂可不能有这种风气。”
李工也点头，“没错，盗取别人劳动成果，欺骗厂里。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好了，既然你们都说是自己的设计，那你们两个有什么证据吗？”总共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问道。
鲁莽从他们一进来就一首盯着余老实，他虽说也防着余老实，可他从没真的觉得余老实会做出这种事。
余老实别开眼不看鲁莽，他也不想干这种事，可鲁莽家里本来就是农村的，他被精简了还能退回原公社重新分地。
再怎么说他农村老家还有个奶奶，退回去也算是孝顺老人了。
自己家不一样，自从进城后，父母就和留在村里的叔叔不联系了，自己回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余老实率先开口，“这改进方案我早就开始琢磨了，之前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一段时间。鲁莽知道我在画这个，他去我家时看见过，我没想到......”
鲁莽不再看他，转过身面向总工，“这方案我是从去年精简前就有过想法，开始动笔是9月份。我有几版过程稿。”
余老实低下了头，“过程稿我没有，之前有三张来着，被我儿子拿去玩没了两张，一张借给鲁莽了。”
总工看着两张图纸，图纸很规范，所有标注都是用的标准字模。
工厂字模的汉字都是仿宋，数字、字母和符号也都相同。标准化的要求也导致完全没办法靠核对笔迹来辨别。
总工把图纸递给车间主任，让他也看看。
“总工，鲁莽的图纸给我看过，我提了意见他回去改了，改完的就是您面前这版。”
“这也不能证明他给你的就是他自己画的啊。”这些可能余老实之前都设想过，也找好了说辞。
“我说过，我之前因为家里的事有一段时间没再动图纸，就是那时候鲁莽借走去看了，他拿给你看的应该就是我那张，或者是他照抄的我那张。”
李工倒是没想过这个可能。虽然心里还是相信鲁莽，但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反驳。
“我还有证人。”余老实咄咄逼人，在鲁莽开口前又扔出一个炸弹。
李工看了鲁莽一眼，鲁莽一脸茫然，他想不到能有什么证人能证明他的图不是他的。
余老实回头冲人群里喊人。
鲁莽看着挤过人群走过来的人心都凉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刘强。
刘强看了鲁莽一眼，眼神和平时一样，一样的漠视。
“虽然我是鲁莽的师父，可我不想欺骗厂里。鲁莽不可能有提出这个方案的水平，完整的画出改进图来更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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