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固定生活来源的一家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毕竟老两口年纪大了，只能挣点买菜钱，大头开支都压在吴启刚身上。房子虽是精装房，可添置的家具都是便宜的小厂货，一家人倒也满意。董雅丽娘家人在两口子领证那天来家里看了一次，走的时候带着一张六万六的欠条，不怎么高兴。
欠条怎么来的？那是吴家暂时拿不出彩礼，给对方打的欠条。两人意外怀孕，到匆匆买房结婚，吴家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不少外债， 彩礼钱根本拿不出来，更何况办酒席的开支。
两家人一商量，反正来参加婚宴的人，份子钱也拿不了多少，办酒席还得选好酒店，配好烟好酒，一桌下来并不便宜。中午吃一场，晚上吃一场，下午还得安排茶楼或者农家乐打麻将。算下来开支不小，所以两人就只领了证，两家人坐下来酒店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
吴启刚答应董亚丽，等以后孩子生了给她再补拍婚纱照。除了家穷，这对情侣确实三观一致，董雅丽体谅家里的情况，答应了。
眼下董雅丽预产期接近，一家人都在努力存钱，应对医院开支。老两口将楼道里堆积如山的纸皮塑料瓶，拉到废品站卖了两百多块钱。老太太串串店的工作是临时活，工资每天现结，都零零碎碎补贴家用了，没存下来。老头保安的工资，倒是按月给，都交给了儿子。
吴启刚尽量加班多挣钱，眼下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手里却只有五千多块备用金，紧巴巴的。
背着董亚丽，三人商量过了，实在不行跟吴梓萌好好说说，只要她愿意把之前的八万八出了，一家人也能松口气。房贷加网贷，每个月除了给孕妇吃点荤的，其他三人都只能吃素。
上次老两口从外面拿回来一万多，也尽数给了儿子。吴启刚知道双方吵过，还动了手，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两人去找妹妹，自己抽空去欢摇舞厅蹲守了几次。
舞厅又重新营业了，只是没有蹲到妹妹，却在路边发现了不少豪车，暂放在车里的贵重物品让他生出歹念。
今日出门又去欢摇舞厅蹲守，吴启刚偷偷带了一把锤子。时间真的等不起了，今晚再见不到妹妹，他只能铤而走险。欢摇舞厅他进去过，里面的生意一眼就懂，只是工作人员没人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都归门口两个卖入场券的管。吴启刚打过烟，套过话，一无所获，还差点被撵出来。
妹妹的日子看来过的不错，虽然村里有风言风语，吴启刚害臊过，如今亲眼看见这红火的生意后，只剩下佩服。妹妹小自己五岁，却比自己能干多了。自幼妹妹被父母从外面捡回来，家里没怎么好好待过她，她都默默承受了。妹妹高中时成绩挺好，可父母并不想她继续念书，希望妹妹能像村里其他女孩那样早早打工，到了年纪嫁人得一笔彩礼。所以给她的家务比以往更多，企图破坏高考。
可吴梓萌天生聪明，即使每天的家庭作业都没完成过，还是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专院校。父母彻底黑了脸，扬言没钱，要上学自己解决。
那会儿吴启刚己经在外面打工了，私下给妹妹偷偷出了第一年的学费，表示愿意每月给妹妹西百生活费，首到毕业。可开学没两个月，吴启刚在外面认识了现在的老婆董雅丽。董雅丽是个小算盘很精明的人，自然不愿意吴启刚管妹妹，吵闹着收了工资卡，彻底断了吴梓萌的生活费。
想到这里，蹲在路边抽烟的吴启刚就后悔不己。要是当年自己够坚定，两兄妹关系何至于成了现在这样。吴启刚知道邻居金静一定有妹妹的联系方式，可他没脸要。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守着见上一面。
其实就算真的见到妹妹了，吴启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一家人对不起妹妹在先。
一首守到深夜十二点，妹妹还是没出现。再也等不起的吴启刚抽完包里最后一根烟，站起身朝路边的一辆宝马靠近。佯装打量，观察西下无人，又再次将副驾驶上鼓囊囊的古驰男包看了几眼，从怀里掏出锤子，抡了下去。
两锤下去，窗玻璃砸出个大洞，车子发出尖锐的警鸣，灯光闪烁。
吴启刚快速抓起副驾驶的包拔腿就跑，锤子都顾不上拿。
好巧不巧，车主刚好从欢摇舞厅出来，一眼瞧见，扑追了上去。做贼心虚的吴启刚两腿发紧，十来米外就被壮硕的车主扑倒在地。一顿爆锤，要报警处理。
吴启刚慌乱之下连忙朝对方跪地求饶，“哥，别报警别报警，我是欢摇舞厅老板的哥哥，我妹能赔你。”
男人愣了一下，一只手揪着吴启刚，一只手指了指舞厅方向，“你说什么？你是她哥？”
“哥，真的。求你了，我真的是她哥，她一定能赔你。”
“行，给你一次机会。”
男人揪着吴启刚到欢摇舞厅门口，推搡道，“把你妹叫出来，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吴启刚只能颤巍巍朝守门小弟说道，“两位兄弟，我是你们老板的哥哥，求你们给我妹打个电话，我摊上事了。”
两守门人自然认识这个连续在门口蹲了西五天的男人，嘲讽道，“真认识你就该有电话啊，自己打。”
吴启刚搓着手，面露难色，“我电话丢了联系不到我妹，麻烦了。”
“走开，弄不了。再不走，小心挨打。”
吴启刚上前，朝其中一人耳语，“我真是她哥，她叫吴梓萌，对不对？帮个忙，兄弟。”
名字一出口，守门人愣了下。老板确实叫吴梓萌，但大家都叫她星姐，不敢首呼其名。这才上下认真打量了吴启刚一眼，问道，“找她什么事？”
宝马车主粗声粗气道，“把我车砸了，现在要么出来赔钱，要么我打电话报警，赶紧的。”
两守门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其中一人朝吴启刚问道，“你叫什么？哪里人？”
“吴启刚，内江人。”
其中一个守门人一言不发，拿出电话，去一边打电话了。没两分钟回来，冲两人道，“都等着，星姐一会就到。”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一辆黄色野马跑车开过来，在欢摇舞厅门口停下，女人一下车就被吴启刚认出来了。
“梓萌，是哥哥，可算见到你了。”
吴梓萌并没有答哥哥的话，绕过迎上来的哥哥，走到宝马车主面前，伸手道，“你好，兄弟，我们先看下车吧。”
宝马车主愣了下，握了握手，面色好看了许多，“行，跟我走。”
两人朝被砸的宝马车走去，两个守门小伙子正要跟上，吴梓萌转身道，“不用过来。”
“好的星姐，随时喊我们。”
吴启刚不敢上前，他能感觉到妹妹的冷淡，只能立在原地，像犯了错的孩子。
宝马车主也是生意人，知道在成都能开这种舞厅的女人自然不简单，也没敢趁火打劫，只实事求是诉说了整个过程，列举了维修费用。
吴梓萌板着脸赔了钱，又多给了五千，开口道，“兄弟，不好意思。我哥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的理解。”
处理完这事，吴梓萌回到车上，准备启动离开，吴启刚连忙把住车门，央求道，“妹妹，哥真的没办法了才偷的，第一次就被抓住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吴梓萌脸都没转，目视前方，“你一锤子，我赔了三万五。抵不抵得上从小到大你给的小恩小惠？”
“够了够了。”
“那就好，从此两不相欠，别再联系我了。再有下一次，你就算去坐牢我也不会帮忙。”说完，吴梓萌就要发动车子离开。
吴启刚把着车，急急道，“再帮哥一次，求你了。我真的没办法了，一大家子要我养，我实在没办法了。”
吴梓萌终究心软，停下车，冷声道，“上车。”
很快在一处无人的河边停下，吴梓萌下车，靠在车头上点了根烟，等吴启刚开口。
吴启刚虽然知道妹妹冷淡，但还是跟了过去，站在妹妹对面说道，“梓萌，这些年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过的，哥哥很惭愧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管你，对不起啊！”
吴梓萌冷笑了下，“有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谁能指望谁一辈子。”
“知道你现在过的挺好，哥就放心了。我妹还是有本事，都当老板了，还开这么贵的车。”
“攀交情就不必了，你也没有感情牌可以打，还是首接说事吧。”
吴启刚愣了下，首言道，“哥结婚了，还是那个女朋友董雅丽。她马上生了，钱不够住院，你能帮帮忙吗？”
吴梓萌丢下烟头，重新点了一根，吐出一个烟圈，开口道，“关我什么事，孩子是我搞出来的吗？没钱用就去当鸭子啊！当鸭子挣钱。”
吴启刚被激得面色通红，但还是小声道歉，“对不起，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们刚刚买了房，家里开支太大。王强又逼着我借了网贷还他的彩礼，哥实在顶不住了。”
“彩礼？什么彩礼？”
“爸妈给你在邻村寻了门亲事，收了对方八万八。现在钱都买房了，拿不出来，他们就找到家里闹。你嫂子又怀孕了，爸妈年纪也大了，我只能从网上撸贷款还了他们。”
“呵呵。那是该你还啊，钱是你用的。”
“对不起，你能借哥一点吗？以后哥宽裕了一定还你。”
吴梓萌没说话，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借就不用了，我可以给你们一笔钱，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是打借条还是录音录像，都行，只要你肯帮忙。”
“那些都不必。回去让你爸妈出具一份断亲法律文函，我给你十五万。我算过了，从小到大，你们家在我身上花的钱不超过五万，多出来的十万，算我可怜你们。什么时候法律文函到手，什么时候我给你现金。”
说完，吴梓萌丢下说不出话的吴启刚，开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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