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机票的事情，我跟顾南初又冷战了两天。
我白天就在Moss & Mocha学做咖啡，写稿子，有时候会跟健谈的顾客聊聊天。
晚上跟Lisa一起回家，逗逗沫沫。
Lisa除了那天问了问我要飞去哪之后，便没有打听过我的事情。她拿走了一包安神茶，说她也要尝尝。
我觉得这样的僵持不是办法，于是，在第三天我回到了顾南初的房子。
家里，很乱。
不像是顾南初的风格。
空酒瓶歪倒在茶几边缘，深褐色的酒液顺着瓶颈滑落，用过的玻璃杯口残留着半圈唇印。 羊毛毯蜷缩在沙发脚边。
我蹲下时闻到毯子深处逸出若有若无的柑橘香，混着烈酒的辛辣在空气里发酵。
我有些难过，我知道顾南初对我的感情，或许她只是想带我去国外治病，而我却归结于她对我的控制。
我想做些事情，算是给个态度。
做家务？
那就做家务吧。
当我跪在橡木地板上擦拭缝隙时，抹布突然勾住了沙发底部的金属扣。挪开米白色布艺沙发，一本墨绿色天鹅绒相册正安静地躺在阴影里。
“在看什么？”顾南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我正对着摊开的相册发呆。
“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监控，知道你回家了。”
我抬起相册在她眼前晃晃，“这是？”
照片里，我穿着淡青色毛衣靠在樱花树下，衣领歪斜处露出小片肌肤——本该光滑的脖颈侧面，赫然蜿蜒着暗红色胎记，形状像朵未开的山茶。
“我没有胎记。”
“你车祸的时候，伤到了皮肤。皮肤移植手术后原本的胎记就没有了。”
“你说我伤得不重，只是皮外伤。”
“我，不想让你回忆起那些痛苦。”
“可是，十年前我明明还没上大学，为什么会跟你有毕业照呢？”我猛的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清晰的标注着日期。
顾南初笑了，“你还问我呢？我毕业，你非要跟我一起拍照，这学士服还是我找同学借的呢。”
顾南初轻轻的揉揉我的脑袋，将相册合拢，“然然，我们谈谈吧。”
在夕阳的柔光中，顾南初看着我，“我不明白最近是怎么了，让你对我很抗拒，我只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而且，我不想你再受伤。可能我的表达让你觉得我很轻视你，觉得你没有自我，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太在意你了，我想为你做很多事情。”
看着顾南初真挚的面庞，我也很真诚的跟她讲了我最近忙碌的生活，我的改变，我觉得去国外看病可以，但是移民大可不必。
对话进行的还算顺利，虽然彼此没有认同对方，但也算是听进去了对方的想法。
顾南初电话响了，她听了几句，告诉我，她得走了，诊疗室有点事情。
“晚上回来陪你。”
顾南初走后，我将地上的毛毯拾起来，准备继续收拾一下家里，突然从毛毯下掉出来一张泛黄的纸片，日期从2018年到2022年，写着药材配比：蓝雪花三克，远志五克，曼陀罗籽两粒。
我翻开一本小说，躺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是夜，我难以入睡，想着家里没有顾南初喜欢喝的苏打水了，我便去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我踮脚去够顶层货架的银杏茶，身后突然伸来一首白皙的手。
陌生女人压低棒球帽檐，她很高，感觉整个人能将我包裹住。“你喝的茶里加了苯海拉明，会摧毁你的记忆。”她将一个小小的茶包样子的袋子塞进我掌心，“你回去测一下酸碱度就知道。”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人己转身离开。
“有病吧，在说什么呢。”我嘴里念叨着，可怎么感觉她的身形，我很眼熟。
收银台扫描枪"滴"声响，打断了我的回忆，手机屏幕亮起顾南初的视频邀请。
“你怎么跑出来了？是又睡不着了？”她搅动砂锅里的雪梨汤，银杏果在瓷白砧板上裂成整齐的月牙，“你该多补充褪黑素。”
“是啊，给你买了苏打水。你回来了啊。”
顾南初好看的笑着，“对我这么好呀。嗯，我刚进家就发现你没在。快回来吧，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马上就回去了。”
挂断视频电话，我看着手中的小茶包，犹豫着要不要将它扔了。
——
回到家，顾南初在门口接我，她帮我脱下外衣，揽着我的腰，带我去洗手间洗手。
她修长的手指在我手指间游走，白色的泡沫带着淡淡的玫瑰香。
“洗好了，走吧喝汤。”热汤进肚，我不小心弄翻了汤碗，溅了顾南初一身。
她顺势便脱掉了睡衣，给我弄好了睡前要喝的药，她便去洗澡了。
手中精美的玻璃杯中浅褐色的液体，让我莫名有些烦躁，便利店那个女人的气息挥之不去。
鬼使神差的我故意打翻那杯浅褐色液体，看着它渗入瓷砖缝隙，我竟有种。
下一秒，顾南初裹着浴巾出现在我面前。她蹲在地上，湿发搭在锁骨，动作很轻，附身在我脚下，仔细检查我的脚踝，“受伤没有？”
我看着她光洁的脖颈，一瞬间后悔。
为什么我会猜忌她？我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没来由的猜忌她。
就跟我当年相信了苏棠那个疯女人，出了车祸一样。
愧疚，心疼，委屈，不安，让我心里压着难受。
“没事就好。”顾南初起身，温柔的看着我，她拿手背轻轻触碰我的脸颊，“怎么还哭了呢？”
她解开浴巾给我擦脚，然后把我的脚放在沙发上，“别动，我来处理。”
顾南初吹干头发便在厨房忙碌。
我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在研磨钵里捣碎干花，紫苏与薰衣草的气息缠绕着药杵的咚咚声。
看着琉璃碗里蓝紫色的药末，突然记起上周在药柜深处发现的铁盒。那盒盖上印着褪色的"慈济堂"字样。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药铺。
“不是刚才那个药了吗？”药汁在瓷碗里泛起涟漪时，我瞥见碗底沉淀的淡金色粉末。
“嗯，添加了些助眠的，小心烫。”顾南初的尾戒擦过我的虎口，银杏叶纹路里嵌着暗红污渍。
我靠在顾南初怀里数她的心跳，浓重的薰衣草香混着药草味从香薰灯里飘出来。她今天调配的安神香比往常更甜腻，让我眼皮发沉。手指无意识地她锁骨处的月牙疤痕，那道五厘米的旧伤在暖光灯下泛着珠光。
她忽然抓住我乱动的手，尾戒硌得我指节发疼，“乖乖睡觉吧。”我昏昏沉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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