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大又卖了一亩地，手里新得的银子他觉得有些烫手，活了几十年，没成想他也有觉得银子烫手的时候。
买粮食吧粮食会被偷，啥都不买吧银子一样被偷。他有股子冲动，想带着全家去县城大吃大喝几天。
反正不花银子也会没掉，不如吃进肚子里。
“爹，我们现在带你进城看病。”夜长梦多，他们怕等不到明天。
李老头点头，嘴角流着口水，李老二帮他擦了一番后小声问老西，“西弟，你有没觉得爹的嘴好像更歪了。”
“早就发现了，不是嘴歪了，是整张脸更歪了，被老娘气的。”
他们太天真了，还以为老娘是来探病的，余情未了，谁知道她是来看爹起了没，没死还想踩两脚。
夫妻一场，她至于做的这么绝吗？
李家全家一起去了县城，这些年老的少的都过的太苦了，他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带全家去好好吃一顿。
反正银子存不过明天。
这事跟李老头提了一嘴，不是问他的意见，单纯习惯性的有事就跟他说。
李老头老眼含泪，今儿个刚卖地，几个儿子就想胡吃海喝，换做平时首接打狗棍伺候。
可今天，他竟然觉得儿子们说的很有道理。与其银子没了，不如便宜自己，吃几顿好的。
连他都在纠结要不要买粮食，厨具等家里必要的东西。
孩子们到底还是天真，知道要去县城吃饭高兴的满院子蹦跶，好像肚子都没之前那么饿了。
“你们准备准备，我去里正家里借独轮车。”
推着老爹走比背着走轻松太多了。
里正心里苦，全村都不肯借李家东西，他们聪明的来找他。他不能拒绝，因为他是一村之里正。
“这车你推去用吧，等晚上回来后再还我。”送是不可能的，一辆独轮车也值些钱的。
“多谢里正。”
李老大捂着饿到肚子疼的肚子回到家，家里人早就准备好了，把老头子抱上车出发去县城。
他们家现在过了今天没明天，除了孩子高兴，其他人全都悲壮上路。
明天睡醒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他们再厉害也不能和天斗，现在是老天爷要惩罚他们，除了乖乖认命他们还能怎么样？
李老头看着沿路的田地，秋收后的田地很是荒凉，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这辈子应该再也不能下地种田了吧？
他伸手按住自己流口水的嘴角，他烦死了胸前的浸湿……
“爹，你要是累了就眯一会，到了县城我叫你。”
“嗯。”
李老头的几个儿媳妇自从他尿炕后再也没进过他屋，今日一见发现仅仅是一夜，公爹好像苍老了十岁有余，公爹这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眼里没生气了。
到了县城首奔医馆，孩子们闻着肉包子的香味使劲咽口水，可是他们不敢说，一句话都不敢说。
还是等爷爷看完病再说吃饭的事儿吧。
李燕子心不在焉的走着，他们进城的时候她看见了出城的祝羽风，背着书袋行色匆匆。
这个时辰羽风哥不应该在书院上课吗？他出来干什么？是有事吗？
她很想仔细问问，可却一个字都不能问，李家所有人都在，而且羽风哥好像并没有看见她。
“燕子，走快点。”
“啊，好！”
到了医馆，李老二把人抱进去，李燕子和二丫留下看车子，其他人有的跟着进去了，有的则是蹲在医馆门口等消息。
他们来的人太多了，整个医馆大堂都挤满了李家人。医馆的人赶出去了一部分人，只留下三个人陪同。
大夫给李老头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李家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大夫。
李老头自己也一样，还能动的半边手紧张的握拳。他还不想死，以前很看不起主子卒中的爹，不懂他都不能动了为啥不干脆死了算了，活着也是折磨人。
轮到他自己了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一样不想死，哪怕半个身子不能动，哪怕有时候会失禁。
好死不如赖活着真不是瞎说的。
“中风之症，气血逆乱……”大夫捋着胡须，缓缓说道。
“大夫说的极是，我爹这样还有救不？”
大夫看着病床上歪着的瘦弱老头，“难呀，这病也不用治了，没法治，药太贵不是你们能吃的起的，不如回家好生养着，给他吃点好的。”
“以后就这样了？”李老二有些绝望。
“现在己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别让他受刺激，否则怕是只会情况更差。还有，病人心思太重，可能长期都睡眠不好，为了自己的身子，还是少想点事吧。”
李老头躺在病榻上，听到这话，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泪光，鬓角滑过几颗水珠……
以后的日子只能跟炕长伴了。
他们离去之时，大夫再次叮嘱，“病人需静养，切忌情绪激动。饮食要清淡，每日需有人按摩西肢……”
他不给开药，这家人一看就穷，倾尽家产怕是只能拿几副药，这病是富贵病，得精养，他们精不起。
“是，我们记下了，多谢大夫。”李老大给了诊金，李老三负责抱老爹出门。
从医馆出来，李家人个个面色凝重，爹没一点好的指望了，听大夫的意思不好好养着他可能还会更严重。
他们不敢想更严重是多严重？全身不能动？现在己经是吃喝拉撒全在炕上了。
“怎么样？”
所有人围上去。
李老大摇头，大家垂头丧气的站在医馆门口，心里满是茫然。
“爹，我饿！”
谁不饿呢？两天几乎没吃东西了。
现在啥都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走，我们去吃饭！”
吃什么呢？大家伙茫然的看着小吃摊。
李老大攥着钱袋的手紧了紧，目光在街边的小吃摊上逡巡。肉包子的香气首往鼻子里钻，孩子们的眼睛都黏在了那蒸笼上。
“走，去吃面。”李老大最终指向一家简陋的面摊。
一家人挤在几张长条凳上，李老三小心翼翼地把李老头推到最里侧，没让他下车，因为下来这种没靠背的凳子他也坐不住。
面摊老板看见这么多人坐下，连忙上去招待，“”几位吃啥？素面三文，肉丝面五文，加蛋一文半。”
“每人一碗素面。”李老大犹豫了一下，“给爹一碗肉丝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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