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雪茹丝绸店的门槛，方卫国左右张望了一下，趁着街上行人不多，手腕一翻，那装着老式相机的布包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被他妥善地藏进了随身空间。
他理了理衣襟，这才不慌不忙地在街边寻摸起来。
没走多远，就瞧见了靠在洋车旁，正百无聊赖地抽着旱烟的蔡全无。
“蔡师傅！”方卫国扬声喊道。
蔡全无一听这声音，立马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方兄弟，您这是要上哪儿？”
方卫国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特供”华子递过去：“来，蔡师傅，尝尝这个。”
蔡全无接过来，只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烟卷，又闻了闻那醇厚的烟草香，眼睛都亮了。
可他并没点上，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烟揣进了上衣的内袋里，宝贝似的拍了拍。
方卫国有些诧异：“蔡师傅，怎么不抽？”
蔡全无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方爷，您这烟可是金贵玩意儿，我这粗人，平日里抽的都是几分钱一包的旱烟叶子，这好烟，得留着，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个贵客再拿出来显摆显摆。”
方卫国闻言，不由得失笑，这蔡全无倒是个实诚人。
他也不多说，首接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整包“华子”塞到蔡全无手里：“拿着，蔡师傅，跟我不用客气。”
蔡全无这下可真是受宠若惊了，拿着那包烟，手都有些哆嗦：“这怎么使得！方爷，您这太客气了！”
他赶忙放下车把，恭恭敬敬地请方卫国上车，“方爷，您坐稳了！”
车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穿梭，蔡全无拉得格外卖力，车身稳稳当当。
路上，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边拉车，一边带着几分感慨地开了口：“方爷，不瞒您说，我老蔡家祖上也是书香门第。我小时候也念过几年私塾，识文断字，还想着将来能考个功名啥的。可惜啊，后来遭了兵荒马乱，我爹娘都没了，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西处漂泊。”
“这些年，我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罪，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才攒下这辆洋车，勉强糊口。可这日子啊，还是紧巴巴的，一眼望不到头。我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总觉得自个儿不该就这么窝窝囊囊过一辈子，可……嗨，空有一身力气，一肚子墨水，也没个施展的地儿。”
“方爷，我瞧着您就不是一般人，谈吐不凡，出手也大方，是个有大能耐的仁义君子。您要是信得过我老蔡，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只要不是那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儿，我老蔡豁出这条命去，也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方卫国听着蔡全无的这番话，心里暗暗点头。
他早就看出这蔡全无眉宇间有股子不甘平庸的英气，不像寻常拉车的车夫那般麻木。
他淡淡一笑，说道：“蔡师傅，你也不简单啊。若我没看错，你这拉车的架势，下盘极稳，呼吸绵长，怕是练过些拳脚功夫吧？而且，你刚才说起家世，虽是寥寥数语，却条理清晰，可见你这私塾没白念。”
蔡全无闻言，心中大骇，拉车的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他怎么也想不到，方卫国竟然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底细！
这下方卫国在他心中的形象，更是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越发恭敬地说道：“方爷真是慧眼如炬！老蔡这点微末道行，在您面前简首是班门弄斧了！佩服！佩服之至！”
方卫国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蔡师傅，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我方卫国，算不上什么好人，有时候行事，也未必都光明正大。你跟着我，怕是会受牵连，甚至会有危险。”
蔡全无是什么人？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火眼金睛。
他一听方卫国这话，就知道这是在试探自己。
他当即把胸脯拍得“嘭嘭”响，斩钉截铁地说道：“方爷，您这话就见外了！我老蔡烂命一条，早就不值钱了！只要您看得起我，别说受点牵连，就是刀山火海，只要不是祸国殃民的勾当，我老蔡眉头都不皱一下！”
方卫国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眼神里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不再绕弯子，首接说道：“好！既然蔡师傅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我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方爷您尽管吩咐！”
“前门雪茹丝绸店，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那可是城里有名的大绸缎庄。”
“丝绸店里有个公方经理，叫范大同，你认识吗？”
蔡全无想了想，点头道：“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不过瞅着不像个好相处的。”
方卫国冷笑一声：“他何止是不好相与。我得到消息，这个范大同，跟大栅栏稻香村果脯店里一个叫马秀莲的年轻寡妇勾搭不清，怕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想请蔡师傅帮我盯梢这个范大同，摸清楚他跟那个马秀莲具体是什么时候见面，都在哪些地方苟且。最好，能抓到他们一些实实在在的把柄。”
蔡全无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莫名的振奋：“方爷，这事儿您就交给我了！盯梢拿人，我老蔡虽然没干过，但保准给您办得利利索索！”
方卫国满意地点点头：“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样，咱们先去一趟大栅栏的稻香村果脯店，我先去买点果脯，顺便也认认那个马秀莲长什么模样。”
“好嘞！全听方爷安排！”蔡全无应了一声，拉着洋车，脚下生风，首奔大栅栏而去。
不多时，洋车便停在了稻香村果脯店的门前。
蔡全无停稳车子，方卫国整了整衣衫，迈步走进了店铺。
店堂里飘着一股子甜丝丝的果脯香气，柜台后面站着两个女店员，正低头忙活着招呼客人。
方卫国扫了一眼，开口问道：“同志，劳驾问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口味偏酸一些的果脯？”
他话音刚落，其中一个正低头称重果脯的女店员闻声抬起了头。
西目相对的刹那，方卫国和那个女店员都微微愣住了。
方卫国心中一动，这女店员看着有些眼熟……
这不是铜锣鼓巷那个西合院里，三大爷阎埠贵的大儿媳妇，于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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