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雅堂之内激荡开来,随即便有二胡音响起,弦声悠远而苍茫。
李青瞬间首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
徐长卿将尚有余温的半杯茶泼洒向半空处,音波随即一滞。
“潇湘夜雨,董大先生。”
听到董大这两个字,李青想起了一首诗。
师父高适,平生多作边塞诗,极少写抒情诗,而那首脍炙人口的别董大,便是为数不多的代表作。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李青暗自思忖。
若他所料不错,这个拉二胡的老先生,便是师父的朋友,董大了。
徐长卿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笑道:“没错,这位董大先生正是你师父的好友。”
紧接着,徐长卿朝着二楼游廊处拱拱手。
“不知董大先生在此时现身此处,是何用意?”
话音未落,一道头发花白、身躯干瘦的身影转瞬而至。
他衣衫褴褛,形同枯槁,斑驳的皱纹爬满苍老的容颜,只有那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如漩涡一般深不见底。
李青惊讶发现,此时自己竟然无法调用内力与真气。
董大围绕李青漫步一圈,轻声道:“高三十五的徒弟,个个不让人省心。”
李青一时吃不透此人是敌是友,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修罗刀,静观其变。
随后,董大来至徐长卿身前,笑道:“素闻大祭酒茶艺无双,不知老朽可有口福?”
徐长卿说道:“那要看董大先生接下来的动作了。”
董大闻言,莞尔一笑,屈指轻弹胡弦,霎时间,李青身上如山岳一般的威压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徐长卿开始为其斟茶。
“请。”
董大轻抿一口,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好茶。”
董大轻手放下茶杯,笑道:“老朽来此地,是受人之托。目的只有一个,不是那个年轻人,而是你。”
徐长卿沉思一瞬,豁然开朗。
“想必是有人不想让我开口了。”
董大微微点头,“然也。”
李青皱起眉头。
这是他距离真相最近的一次,断无可能在此时放弃,即便对方是一个境界远高于他的强者。
他上前一步,说道:“前辈,还请莫要插手此事。”
董大笑了下,“以你现在的武道境界,还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若不是看在高三十五的三分薄面上,你现在己经是个死人了。”
李青冷声道:“有没有资格,总要试过之后再说。”
“哦?”
剑拔弩张之际,徐长卿挥手打散两股真气碰撞。
“董大先生,此事没有商量?”
董大轻轻摇了下头,嗤笑道:“徐长卿,你也莫要装恶人大包大揽了。当年,你假意投靠姜湛,不就是为了想钻空子救下李进?奈何姜湛根本没有给你丝毫出手的机会,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一家被灭门。”
董大瞥了一眼李青,说道:“事后,若不是你为其一家收殓尸身,恐怕这小子都不知道该祭拜哪个坟头。”
李青闻言,脸色巨变。
他看向徐长卿,却见徐长卿摇头叹息。
“当年若不是我的优柔寡断,结局有可能会大不一样。至少,我不会被自己恶心了整整十年。”
董大笑道:“十年间,你一首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形同行尸走肉,何其苦也?跟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甚至比死了还要痛苦难受,至少死了可以一了百了。”
“不过,你应该带着这个秘密下黄泉,而不该苟存于世,妄想翻案。”
李青冷静的分析着二人对话之中的一字一句,要判断出其中的真与假、是与非。
徐长卿知道董大的强横之处,即便是二人联手都难以取胜。
他这大半生,只有李进一个朋友,而李进只有这一个孩子,虽非亲生,却如亲子。
他不能赌命冒风险,一旦这个孩子稍有差池,他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故友。
徐长卿略作犹豫后,站起身来。
“放他走,我的命,你拿去。”
董大准备拉起二胡。
“自然。前提是,他肯走,毕竟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李青正欲说话,却被徐长卿抢先一步。
“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李进还活着,他会和我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去拥抱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与希望,去感受这世间所有的温情与真情。”
徐长卿苦笑一声。
“徐长卿读书半生,却读成了两脚书柜而不只知。百无一用吗?我看不然!今日,我便要用我半生所学,为你开出一条人间大道。”
李青嘴角下压,眼眶。
“徐叔叔,保重。”
徐长卿目光之中满是慈爱与欣慰,微笑道:“能在死前听到这一声徐叔叔,死而无憾矣。”
就在李青转身的刹那,游龙步瞬间催动!
他以快绝的身法来至徐长卿身侧,双手猛然发力,将徐长卿推出门外。
“儒家讲当仁不让,今夜我便要学一学那兵家,气冲斗牛!”
说时迟那时快,李青双手持刀猛然劈向董大!
弦音响起,真气瞬间笼罩住董大的周身,仿若实质的水流流淌。
“年轻气盛,不自量力。”
李青的修罗刀砍击在真气护罩上,竟然擦出道道火花,如同砍在精铁之上,竟一时无法下落分毫。
李青连挥数十刀,一刀比一刀更狠、更重!
“咔嚓!”
董大的护身罩开始出现裂痕,顷刻间如蛛网一般扩散开来。
董大打了一个响指,真气罩碎裂,化作漫天光点。
随即开始拉起二胡,金戈铁马声霎时响起,李青如同面对千军万马!
“故技重施吗?”
李青挥刀斩碎一道又一道由真气化作的冲阵兵马,死战不退!
他一步又一步的逼近董大,步履虽慢,却是一首向前。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己经被割裂出道道伤口,鲜血早己染透了他的衣衫。
现在的他,如同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越战越勇,越打越猛!
寒城城主贾生,曾对李青有过一句评价,众人极为认同,被当作了半个笑话在寒城广为流传。
“李青满血时,敌人尚有活路可走;李青残血时,天王老子都得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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