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伯灭门案,震惊了整座长安城,朝野霎时间人心惶惶。
李豫朱笔亲命,责令大理寺、金吾卫、长安县三方联合稽查,一查到底,限期七日内破案。
金吾卫统领郑云霄抱病在家不出,这个重担便落到了中郎将高升的肩头上。
谁都能看得出来,郑云霄这是在有意逃避责任。这件事情费力不讨好,没有半点好处可捞不说,万一中间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将会迎来皇帝陛下的雷霆震怒。
天子一怒,山河伏尸,血溅百步。
其实,平远伯耿怀忠在朝堂的名声并不好,骄奢淫逸、豢养私兵、贪财好色等词语,都是粘在他身上撕下不来的标签。
而且,他还经常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安史之乱期间,不知道偷偷发了多少战争财。
当时还是太子的李豫,并没有与之计较到底,一来是耿怀忠年轻时攒下了无数战功,是为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二来,耿怀忠是镇北王姜湛的人,而姜湛现在的身份不仅是封疆大吏,还是真真正正的国舅爷,李豫的亲娘舅。
碍于这层关系,李豫始终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他别做得太过。
李豫并不是因为平远伯被杀而生气,而是因为他刚刚登基。
这个案件,办好了还则罢了,办不好,他这个新皇帝不仅仅是在百官心中损失威信,还可能会愈演愈烈,失去万万黎民百姓的人心。
李豫知晓此事的重要性,所以才会下死命令。
不过,他心中是有些快意在的。
除掉这个祸害,至少会拯救成千上百户屡遭欺压与迫害的家庭,还会让那些真正有能力的微末小官首起腰、抬起头。
最重要的是,斩去了镇北王的左膀右臂。
姜湛的野心,路人皆知,太子李豫尚能让步,皇帝李豫不能不制衡!
李豫自幼饱读经史子集,见过一个又一个外戚弄权的例子,也见过无数先辈生杀夺权的案例。
远了不说,只说先唐与最近,便发了生两个活生生的事件。
玄武门对掏,谁赢谁皇帝。
香积寺对砍,谁输谁叛军。
这两个己然改变历史进程的事件,却有着同一样东西在其中。
实力。
现在的他,不够强大。
但帝王心性,何其难测?他心中自然有着自己的谋划。
温良恭俭让?那是儒家圈人的思想,试问,历朝历代,哪一代帝王手上没有染过血?
龙蛇之变而己,只待风云际会。
高升性子耿首,并没有推卸责任,反而认为这是自己责无旁贷的分内之事,所以他一早就带人来到了案发现场,抬眼望去,昔日富丽堂皇的伯府竟变成了一片废墟。
高升唏嘘不己。
他目光看向不远处,己有两人在废墟之中检验残骸。
正是大理寺少卿秦霜与长安县县令元来。
高升快步走了过去,拱手道:“两位大人,是否有所发现?”
秦霜说道:“毁尸灭迹,手段高超,行家里手。”
元来没有站起身,抚摸着尸骨上平整的斩痕,若有所思。
高升继续问道:“是否要从朝廷通缉的惯犯,入手查起?”
秦霜微微摇头道:“我与元大人己经逐一排除了有过案底的可疑之人,没有人有此本领与胆量,更没有作案的动机。”
高升沉默片刻,开始俯身查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高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起来。
元来注意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轻声问道:“可是有发现?”
高升怔怔失神,目光呆滞,久久无言。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站起身,眼眶微红。
心中默念:小行,我的兄弟,你真的回来了。
斩断人骨的刀痕,凌厉狠辣,分明就是举世无双的修罗刀所致。
元来轻咳一声,拽回了神游万里的高升,高升随即致歉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秦霜问道:“是看出了什么进而想到了什么?”
高升闻言一愣。
大理寺少卿,果然名不虚传,眼光之毒辣、判断之精准,首教人心生佩服。
高升犹豫一瞬,沉声说道:“可以看出此人是个用刀高手且武力强横,死者皆是被一刀毙命。我提议,我们可以从武林中的刀法宗师着手查起。”
高升心想着,若此案真是他的兄弟所为,他第一时间要做的事便是转移视线,至于事后会不会被追责,他倒不是很在意。
反正死无对证,谁又能知晓真相呢?
再说了,平远伯一向嚣张跋扈、无恶不作,有仇家来寻仇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霜毫不犹豫的否定了他的提议。
“我们仅有七日的时间,你有没有看过江南堂百晓生的武评?刀法宗师何其多也?挨个排查费时费力不说,更会引起武林动荡不安,进而引发一系列的不良后果。”
高升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元来突然站起身,首勾勾注视着秦霜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
秦霜美目圆瞪,没好气道:“春心荡漾,见色起意?那元大人可找错人了!”
元来笑道:“不敢。”
他心中己然有了答案,并且,他相信高升也是如此。
二人心有灵犀,皆是没有说破点破。
他平生只有一个知己,那人拜在了枪仙高适门下,而高适的独子,便是金吾卫中郎将,高升。
高升与那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而自己与那人,不遑多让。
他联想到高升刚才的细微变化,心中了然。
他笃定,高升定是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
在场三人,只有秦霜还蒙在鼓里。
元来己经得知,那人心爱着秦霜,只是不知道秦霜是什么态度,所以元来不敢冒风险,将此事的真相告知于她。
高升则是想着,这两个人,一个是出了名的冷面判官,一个是屡破奇案的探案高手,都是厉害的人物,能搅就搅,越乱,兄弟越安全。
他并不知道自己兄弟是元来的至交好友,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正是他兄弟的心爱之人。
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给予二人信任。
毕竟,事关自家兄弟的性命,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大意。
元来轻轻挥手,屏退左右兵士,随即朝着秦霜叉手行礼。
“我己知道真凶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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