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霄看向那袭青衫,莫名升起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自从当上了金吾卫统领,可谓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呼风唤雨,得吃得喝。长安城随便打听,无论是官是民,是商是贩,谁不知道郑云霄的大名?
他手下的金吾卫,个个都是从边军抽调的精锐,其中不乏有世家勋贵子弟。
如此一来,郑云霄自然就与诸多名门望族产生了交集与关系,毕竟自家儿孙还需郑云霄照拂一二,一来二往,郑云霄在朝堂之中自然是处处绿灯,鲜少有人与之敌对。
且不说渠水郑氏的家门底蕴如何,仅就郑云霄所掌握的关系网,是真真正正的庞然大物,谁在发难之前都得犯嘀咕,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况且,郑云霄与大都督关沧海、下任吏部侍郎胡楷,关系如胶似漆,一个管着长安城的兵马调动,一个管着长安朝堂官员的升迁,都是要命的职位。
凡是当官的,没有一个傻子,头脑都精明得很!就算有那初生牛犊心怀无畏,也会被家族长辈或是恩师座师叫停,犯不上,更没必要。
古往今来,史书中记载了多少一根筋、钻牛角尖、廉政勤政、一心为民?
屈指可数。
江湖与庙堂都是一个路数,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曾经的大唐第一宰相、中书令姚崇的师弟郑重阳,曾说过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
“螳臂当车,可叹不自知;蚍蜉撼树,可敬不自量。”
每逢权势滔天,总会有人以身犯险,怒发冲冠,怒指不公,不惜代价,敢于发言。
至于下场,凄惨居多,同风起者,少之又少。
但总会有人,前仆后继,继往开来。
不为名利,只为守护心中的大唐盛世。
郑云霄嗤笑一声,冷声道:“嗑瓜子嗑出一个臭虫来!咋地,你要出头?”
李青懒得理会他的言语嘲讽,与马丁说道:“好的不学,要学人家英雄救美?”
马丁汗颜道:“老道士说过:遇见不平事,敢怒敢言敢拔刀,该出手时就出手。青哥,给你惹麻烦了。”
李青没好气道:“清风道长有没有教过你,死道友不死贫道?一边待着去,别掺合!”
马丁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李青以眼神逼退。
他只得退回少女身前,随时准备出手。
徐如林快步来至双方中间处,叉手与郑云霄行礼。
“郑统领,此二人是徐某的朋友,还请看在徐某的微薄情面上,此事作罢?今日郑统领及金吾卫兄弟们的一切花销,由徐某承担。”
郑云霄冷声道:“徐如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吗?”
徐如林笑道:“权当是给魏渊统领一个面子好了。”
神策军统领魏渊,官至正西品,与郑云霄同等官阶。
郑云霄咂咂嘴,戏谑道:“魏渊即将致仕,怎么,下一任神策军统领是你?若是如此倒简单了。今日之事你不插手,我会在关都督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保管你板上钉钉。你若一意孤行,统领之位,你想都不要想了。”
徐如林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上前一步的李青虚手摁下。
“徐兄,好意心领。”
紧接着,李青迈步向前,浑身散发的浓烈肃杀之气弥漫开来,首逼得金吾卫步步退却。
他冷眼看着郑云霄,步步逼近。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想让谁死?”
本就畏惧的郑云霄,被这股气势吓得不由自主连连后退。
他颤抖的手掌抓在刀柄处,惊声道:“天子脚下,皇城之内,你敢行凶不成?”
一众金吾卫一拥而上,眨眼之间,痛苦倒地,横七竖八,遍地哀嚎。
周遭的看客们议论声纷纷响起。
“你看清了没?他到底咋出的手?”
“惹上郑统领,此人今日难逃一劫!”
“怕个卵,过江龙力压地头蛇的例子,何曾少了?”
“看这架势,他真敢杀了郑云霄!”
与此同时,一位雍容端庄的人悄然现身,飘落在李青身前。
正是醉仙楼楼主,司玉丹。
李青瞬间收敛起弥漫周身的杀气,再也没有一点出手的心思。
无他,打不过。
曾几何时,崔行舟苦苦追求,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心中只有萧瑟二字。
沧澜铁三角曾联手对战一个弱女子,却被这个弱女子打的满地找牙,场面之狼狈凄惨,不堪入目。
城东桦木林中一手八极拳,首打的人心惊胆颤,毫无还手之力。
时过境迁,李青虽己通过战场磨练,练就一身杀敌本领,可在司玉丹面前,依旧是相当不够看。
不是不自信,而是明白此间差距。
换成自己,面对沧澜铁三角的围攻,绝对只有招架之力。
取胜?别开玩笑了。
郑云霄一瞬间硬气起来,站起身说道:“司楼主,助我擒拿此獠!”
司玉丹扭身瞥了一眼,不言不语,而后看向李青。
“如何习得天罡九重诀?”
李青闻言大惊。
自己的纯阳内功,竟然被一眼识破。
不过他稍加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缘由。
司玉丹心中满是萧瑟,对于其功法熟知亦是理所应当之事。
李青说道:“偶然得之。”
司玉丹轻轻挥袖,眼神之中流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惋惜。
“今夜你无虞,明朝自己受。”
听出了此话含义的郑云霄刚想发作,却生生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语。
司玉丹是何人?大唐第一花魁!连肃宗都为之倾倒。
她身后的的关系比起自己,不知道要硬上多少倍!
李青走到郑云霄身前,将两片金叶子拍在他的手心。
“一是为我兄弟赔礼,二是打伤金吾卫的医药费。”
郑云霄眼眸乱转,显然是在分析利弊得失与当下形势。
若是继续,难以收场。
若是就此作罢,咽不下这口气。
司玉丹转过身来,面向郑云霄。
“郑统领,来此只为寻乐,岂可郁郁而返!不如由我做东,宴请诸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有了台阶下,郑云霄自然借坡下驴。
打杀两个无名之辈自是没什么,但若因此而得罪了醉仙楼楼主,得不偿失。
徐如林忙不迭拽着李青与马丁向前。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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