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谋局·霜刃寒宫
腊月的北风卷着细雪掠过宫墙，我握着鎏金手炉站在永寿宫廊下，看着内务府管事太监哈着白气匆匆而过。小翠捧着账本疾步而来，裙角沾着冰碴：“娘娘，内务府把本该送到碎玉轩的红萝炭，都转去了安常在宫里。”
铜炉里的炭块突然爆开火星，映得我指尖的护甲泛着冷光。半月前皇帝因年羹尧西征失利而迁怒后宫，甄嬛独得的恩宠成了众矢之的。我望着远处碎玉轩飘摇的素色灯笼，忽然想起三日前她送来的冻梨，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去告诉温太医，就说本宫旧疾复发，需得炭火驱寒。”我着护甲上的缠枝莲纹，“再让人盯着安陵容宫里，看她得了多少好处。”暮色渐浓时，小德子浑身带雪地回禀：“安常在收了整整二十箱红萝炭，还赏了内务府总管一对翡翠镯子。”
碎玉轩的夜晚冷得刺骨。我披着鹤氅悄悄去看，见甄嬛裹着薄毯蜷缩在榻上，案头的蜡烛忽明忽暗。“姐姐怎么来了？”她强撑着起身，发间的银簪在寒风中轻轻晃动。我摸了摸炕席，凉得几乎能结冰，转头就沉下脸：“小翠，去把碎玉轩的地龙烧热，再送十箱红萝炭过来。”
“使不得。”甄嬛按住我的手，睫毛上凝着细碎的霜花，“如今皇上厌弃，我若再张扬，只怕更招人恨。”她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倒想起那年选秀，我在雪地里等了整夜，却不知那竟是最后一场干净的雪。”
正当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果郡王骑着黑马踏雪而来，玄色大氅上落满雪花。他翻身下马时，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听闻莞嫔娘娘受冻，特送些炭火过来。”我看着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关切，忽然想起前日在御花园，他为甄嬛拾起被风吹落的披风时，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手腕。
腊月廿三祭灶那日，年羹尧兵败的消息传回京城。养心殿的灯笼彻夜未熄，我隔着宫墙都能听见皇帝的怒吼。华妃在翊坤宫摔碎了新得的珐琅彩瓶，她鬓边的赤金步摇随着动作剧烈晃动：“我哥哥不过一时失利，皇上定会原谅！”
然而等来的却是削去年羹尧抚远大将军一职的旨意。我望着宫墙上斑驳的影子，让小德子将一包金瓜子悄悄送到曹贵人宫中。这个善于算计的女人，早己在年家失势后暗中观望，而我要做的，不过是推她一把。
三日后的深夜，景仁宫的烛火格外明亮。曹贵人浑身颤抖着跪在皇帝跟皇后面前，发间的珍珠流苏扫过青砖：“皇上明察，当年淳常在之死、莞嫔小产，皆是华妃所为！还有那欢宜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华妃正被侍卫押着闯入，发间的凤凰钗歪斜得几乎要掉下来。
“贱人！你敢背叛本宫？”华妃挣脱侍卫扑向曹贵人，却被皇帝一声厉喝制止。我站在皇后身后，看着曹贵人从袖中掏出染血的帕子——那是淳常在落水前攥在手中的物件，上面还绣着翊坤宫的纹样。
“年世兰，你还有何话说？”皇帝将帕子甩在华妃脸上，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华妃踉跄着扶住桌案，望着曹贵人的眼神像淬了毒的箭：“好啊，原来你早就存了反心！当年要不是我提携你......”
“提携？”曹贵人突然冷笑，泪水混着脂粉滑落，“娘娘可还记得温宜公主误食木薯粉那晚？您不过是拿我们母女当棋子！”她转头望向皇帝，眼中满是绝望，“皇上，嫔妾位卑言轻，不敢不从呀”
“住口！”皇帝的茶盏砸在地上，瓷片飞溅到华妃脚边。我看着华妃瞬间惨白的脸，想起半月前在她宫里，她曾骄傲地说：“皇上赐的欢宜香，整个后宫独我能用。”那时她哪里知道，这香气扑鼻的恩赐，竟是锁住她一生的枷锁。
华妃被带走时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得惊飞了檐下的寒鸦。她的赤金护甲划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道血痕：“柔嫔，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们都是骗子！”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任由鲜血渗进袖口——在这吃人的后宫，心软才是最大的罪过。
甄嬛得知消息时正在煮茶。她望着沸腾的茶汤，突然将茶盏重重砸在地上：“原来我孩子的命，不过是皇权博弈的牺牲品。”她转身看向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残雪上泛着冷光，“姐姐，你说这宫里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想起果郡王前日托人送来的梅花。那枝红梅插在白玉瓶里，花瓣上还凝着霜花。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就再难装作不知，正如这深宫里的情与恨，从来都裹挟着阴谋与算计。
年羹尧被赐死的消息传来那日，安陵容在宫中唱起了昆曲。我隔着长廊听见她婉转的嗓音：“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井颓垣......”她的宫殿前堆满了红萝炭，却依旧挡不住西面八方投来的冷箭——毕竟谁都知道，她不过是皇后推出来分宠的棋子。
“娘娘，曹贵人求见。”采月的禀报打断了思绪。那个昔日狡黠的女人，此刻却像惊弓之鸟，眼眶青黑，衣衫也有些凌乱：“柔嫔娘娘救命！华妃虽倒，但皇后容不下我......”她突然抓住我的裙摆，“那日指证华妃，也是皇后示意我......”
我扶起她，命人端来安神汤。窗外的北风又起，卷着残雪扑打窗棂。曹贵人喝下汤药后渐渐睡去，我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忽然想起初见时她抱着温宜公主的模样。在这宫里，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仇敌，有的只是利益的权衡。
果郡王来得越发频繁。他常借着送字画的名义，在碎玉轩一待就是半日。那日我去寻甄嬛，远远看见他正为她调试琴弦，目光专注得仿佛世间只剩眼前人。当甄嬛抬头望向他时，眼中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这是她在皇帝面前从未有过的光彩。
“姐姐。”她看见我时有些慌乱，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十七爷说江南的梅花开得正好。”我望着果郡王转身时露出的玉坠，那上面刻着的“嬛”字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这一刻，我忽然明白，比皇权更危险的，是这悄然滋生的情丝。
除夕夜的烟花照亮了整个紫禁城。我站在永寿宫的露台上，看着远处翊坤宫紧闭的宫门。华妃被打入冷宫后，那座曾经煊赫的宫殿便成了禁地。曹贵人在三日前突然暴毙，对外宣称是急病，可谁都知道，皇后从来不会留下知道太多秘密的人。
“娘娘，莞贵人送来了饺子。”采月端着食盒过来，“她说要与您一同守岁。”我打开食盒，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撒着细碎的金箔，就像甄嬛眼中闪烁的光芒。在这冰冷的深宫里，我们终究要相互取暖，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暗流。
远处传来果郡王的笛声，清越的曲调穿透夜色。我望着漫天烟花，忽然想起初入宫时的自己。那时的我也曾天真地以为，这宫里会有纯粹的情意，却不知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在这权谋与爱恨交织的棋局里，步步为营。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落在宫墙之上。新的一年，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在这紫禁城里上演？而我，只能握紧手中的筹码，护好该护的人，在这不见硝烟的战场上，继续走下去。
(http://www.u9xsw.com/book/jdda0g-1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u9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