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使命初临 第四节：丝路惊变

戈壁的烈日如同炽红烙铁，将脚下的砂砾炙烤得滚烫。陈玄策眯起眼睛，望着天际翻滚的赭黄色沙浪，丝绸裹着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是使团离开玉门关的第七日，商道上蒸腾的热浪扭曲着视野，连骆驼都垂下头，发出疲惫的呜咽。

“大人！前方三十里有绿洲！”斥候策马奔来，青铜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白光。陈玄策抬手遮挡烈日，隐约看见地平线上摇曳的胡杨——那抹若有若无的绿意，在荒漠中宛如海市蜃楼。他握紧缰绳，忽然感觉腰间的和田玉牌微微发烫，苏璃临别时的叮嘱在耳畔回响：“若玉牌有异，必是凶险...”

使团刚踏入绿洲，骤变突生。

一阵尖锐的鹰唳撕裂长空，陈玄策本能地拽住缰绳。沙丘后方猛然窜出数十匹战马，骑手们身披赭色皮甲，面覆青铜獠牙面具，弯刀上凝结的暗红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是响马！”蒋师仁的怒吼混着弓弦震颤，玄甲军瞬间列成防御阵型。但箭矢破空声却从西面八方袭来，带着尖锐的哨音，竟是天竺特有的“鬼哭箭”！

“结盾！”陈玄策抽出横刀，刀身映出面具人眼底的疯狂。混战中，他瞥见对方马鞍上悬挂的孔雀翎羽——与三日前在陈府墙头发现的一模一样。箭矢擦着耳畔飞过，他旋身挥刀，却见一名面具人首取驮载文书的骆驼。那骆驼受惊前冲，背上的木箱轰然炸裂，泛黄的帛书与西域舆图漫天飞舞。

“保护文书！”陈玄策声嘶力竭。辩机和尚扑向散落的梵文经卷，却被一柄弯刀逼退。千钧一发之际，蒋师仁的长枪刺穿面具人的咽喉，血花溅在摊开的舆图上，将天竺国境的标记染成刺目的暗红。混战持续了半个时辰，当最后一名响马坠地时，绿洲的清泉己被鲜血染红，胡杨树干插满断箭，宛如狰狞的刺猬。

“清点伤亡！”陈玄策抹去脸上血污，发现手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苏璃给的玉牌在怀中发烫，他颤抖着掏出锦囊，却见绣着并蒂莲的布料己被血浸透。医官匆匆赶来包扎，他的目光却落在一具面具人的尸体上——那人右手紧攥，指缝间露出半截羊脂玉，纹路竟与密诏中的玉符残片严丝合缝。

“大人！文书损毁过半，西域舆图...只剩残页！”辩机捧着焦黑的帛书，声音哽咽。陈玄策拾起染血的舆图残片，借着天光辨认，发现被烧穿的孔洞恰好位于标注“玉符碎片”的区域。他心中猛地一沉：这些响马绝非普通劫匪，他们的目标分明是玉符线索！

夜幕降临时，绿洲燃起篝火。陈玄策盯着跳动的火苗，将羊脂玉碎片在掌心反复。玉质温润，边缘却带着新鲜的断裂痕迹，仿佛刚从完整的器物上掰下。蒋师仁递来水囊，压低声音道：“方才审问俘虏，他只说‘玉符现世，血祭开眼’，便咬舌自尽了。”

更鼓声惊飞夜枭，陈玄策独自走向沙丘。月光洒在荒漠上，泛起银白的霜。他突然想起出发前刘德高那句“莫要轻信纸上所言”，从怀中掏出残破的羊皮地图——那上面标记的“死亡沙漠”，此刻竟与响马出现的方位完全重合。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他意识到，这场袭击背后，藏着一个能洞悉使团行踪的庞大阴谋。

“大人！”斥候的惊呼划破夜色。陈玄策转身，只见东方天际腾起猩红的火光，宛如巨兽张开的獠牙。热浪裹挟着硫磺味扑面而来，远处的沙丘开始剧烈震颤。“是黑沙暴！”蒋师仁冲来，“这种沙暴百年难遇，快走！”

狂风瞬间撕碎了帐篷，砂砾如箭矢般抽打在脸上。陈玄策被蒋师仁拽着踉跄前行，却在漫天黄沙中看见诡异的一幕——月光穿透沙幕，在半空勾勒出玉符的轮廓，无数金色符文流转，宛如活物。他怀中的玉牌突然迸发强光，与虚空中的幻象共鸣，刺得人睁不开眼。

“抓住骆驼！”陈玄策的喊声被狂风吞没。在失去意识前，他死死攥住玉牌，听见苏璃的声音在风暴中回荡：“见血方明，遇水则灵...”当黑暗彻底笼罩视野时，他仿佛看见阿罗那顺戴着黄金面具，手中握着完整的玉符，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黎明破晓，沙暴退去。陈玄策在驼队残骸中醒来，浑身沾满血污与砂砾。他摸向怀中，玉牌还在，却变得冰凉刺骨。不远处，蒋师仁浑身是血地爬起，手中紧握着半卷烧焦的文书，上面依稀可见“玉符分三，合于摩揭陀”的字样。而那枚羊脂玉碎片，此刻竟与玉牌背面的纹路产生了微妙的契合。

丝路的惊变，不过是这场暗局的序幕。玉符的秘密，正在血与沙中，缓缓展露狰狞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