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丞并没有接下她的话。
转头问：“你现在住哪儿？”
孟羽柯有些失落，她抿着唇，调整语气道：“住在饭店。”
她并没有说具体的饭店名字，似乎想看蒋丞接下来的反应。
蒋丞也没问，他放下二郎腿，坐首了些：“你一个人来的？蒋家知道吗？”
孟羽柯也没隐瞒，将她到了海城被孟家知道，然后转告蒋家，蒋家写引荐函的事都讲了。
蒋丞脸色变的有些阴冷：“你说蒋家写了引荐函，对接人是我夫人？”
夫人，孟羽柯听着蒋丞对杜妙君的称呼，克制又礼貌。
她有些高兴。
她答：“是的，我拿到信函就去找了司令夫人。”
蒋丞表情多变，他有些怕，不知道为什么，他怕杜妙君知道某些事后，会变得不一样。
他克制住表情：“你和她怎么说的？”
孟羽柯露出甜甜的微笑：“我只是提了蒋家命我来瞧瞧司令，看看司令近况。”
蒋丞脸色变得舒坦些：“没了？”
孟羽柯笑的亮眼，她摇摇头，没说话。
蒋丞似乎心安了些，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的手无意识的敲着扶手，表情凝滞，也没说话。
是刚才杜妙君的反应不对。
结婚不过短短时日，他和杜妙君同床共枕，虽说不是特别了解，但平日相处起来，她的待人处事他是了解的。
可刚才她走的时候，她的用词很疏远，也没和孟羽柯说话。
这不是她会有的正常礼仪。
他忽然有些懊恼，刚才应该留住她。
可留住她说什么呢？
杜妙君并没有问他，也没有因此产生误会，他也不用解释，那他需要说什么？
他与孟羽柯，他说不清，孟羽柯是他在蒋家那黑暗的时光中的一束光，让他在阴暗的角落偶尔能接触阳光。
如果没有她，他可能更早的离开蒋家流浪，或者死去。
是孟羽柯给了他留下来的勇气，虽然最后还是被驱逐，但熬到14岁才离家，也让他有了活下去的能力。
他对她心里很感激，也有说不清的情愫。
可那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而他是煞星，是被所有人不耻的灾害。
他从来不做白日梦，不赌他能得到什么，他生来的使命就是活着。
被蒋家折磨欺辱时，他希望活着，被驱逐抢食时，他希望活着。
在流浪的路上遇上被外放的盛明远，和他一起枪林弹雨时，他希望活着。
他的来生很简单，活着！
他在港城医院濒临死亡被救回来后，见着在旁照顾她的孟羽柯，他想如果除了活着，还能有其他期盼也是好的。
蒋家在海城耳目灵光，得知他家医院被华南西省的少帅包下一层病房的一半，多方打探才知道病人叫蒋丞。
蒋家不曾来过人，不过碍于少帅的面子，医院的配备很是齐全。
孟羽柯得知他在港城医院救治时，他己经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
来医院见他，是必须经过他同意才会被放进去。
回了港城，蒋丞想见的人不多，得知孟羽柯要来，他每日都期盼着。
人喜欢意外的惊喜，也喜欢期待的满足。
孟羽柯第一次进门时，见到的蒋丞，脸被纱布包着，一条腿吊着，两只手也被吊着，平日里都靠护士和门外的士兵照顾。
如果不是那双她还熟悉的眼睛，她都快认不出了。
当年他离开海城才14岁，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比同龄的小孩矮小。
病床上躺着的人，虽然病弱着，但瞧着身高体长，看着结实。
孟羽柯不禁哽咽着哭了，她猛的冲到床前，也没法拥抱蒋丞，他包的像个木乃伊。
蒋丞没法笑，只得孟羽柯讲，他听，偶尔点点头。
后来，孟羽柯来的很勤，从一周两次，一周三次，到每日都来。
相伴近两月，蒋丞拆了纱布，终于可以下地复健。
孟羽柯瞧着蒋丞拆了纱布的脸：“怎么感觉你的样子变了。”
蒋丞瞧着镜子里的脸，他不太记得他的样子，这几年的时光他忘记了。
“和小时候还是挺像的。”孟羽柯围着他转了圈，说道。
蒋丞瞧着她，就像有个定海神针，他不太想去了解过去几年的自己，只想着以后，如果有机会他能出人头地，他想......
可此时的孟羽柯开了口，她犹犹豫豫的说着：“蒋丞，我明日可能来不了。”
蒋丞也没在意：“那就后日来，过几日来都行，我还会住一段时日。”
孟羽柯双手着衣角，磨磨蹭蹭的没有开口。
蒋丞此时也明白些，他望着孟羽柯，语气低落：“以后也见不到了吗？”
孟羽柯猛的抬眼:“不，以后能见到，给我点时间。”
蒋丞小心的问：“是有什么事吗？也许我可以帮你，我现在认识少帅，他可以给我一些帮助。”
他心里是不甘，外出闯荡了七年，依旧没有能力去争取想要的。
他有点恨自己，他不明白失去记忆的那五年，他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建树，他认识盛明远也七年了，陪着他打天下七年，军功也应该有了。
可现在只有一身病痛的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握紧双手，指甲陷入肉中，也不觉得疼。
孟羽柯低低的声音说着：“孟家找了陈家联姻。”
蒋丞瞬间红了眼：“你去联姻？”
孟羽柯垂着脑袋，点头。
蒋丞有些哽咽：“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孟羽柯摇摇头，哽咽着：“还早，两家还没谈好，只是，只是.......”
“只是你爸妈不让你再来看我，怕影响你的声誉，也影响联姻。”
孟羽柯听着蒋丞帮他说下去的话，眼泪涓涓的流下来。
她上前紧紧抱住蒋丞，她心里的蒋丞是如此的坚毅，小时候他能在无爱的家庭熬过来，现在能在病痛中熬过去。
她想过抵抗联姻，可又不愿舍弃现有的生活。
她是大小姐，跟着蒋丞，除了爱情还有吃苦。
她想，没有了她，蒋丞终究也能熬过去。
蒋丞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在医院每日的期盼便是见着她。
如果她真的嫁人了，他再也见不着她，那他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不得不承认，病痛中的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是虚弱的，他以为的药，其实不是药，可能是一把刀。
如果没有拥有过，就像曾经一样，远远看着的花朵，他不忍摘，他可以陪着，无论花朵的身旁是否有其他花朵。
可现在花朵就栽种在他身边，然后又被移开，并且不让他再看见。
就像从他心里挖走了，可他没法反抗。
孟羽柯临走时，蒋丞也没有回抱她。
泪珠挂在那俏丽的脸上，看的人心软不己，她问：“给我点时间，你愿意等我吗？”
蒋丞只是望着她，没有答话。
给了承诺又怎么样呢？
她会愿意得罪孟陈两家，跟着他天南地北的征战吗？
都知是虚无缥缈的希望，又何须一个承诺来支撑。
孟羽柯恋恋不舍的走了，再也不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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