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炙烤着无垠的黄沙,蒸腾的热浪扭曲了远方的地平线。怛罗斯绿洲,这片镶嵌在死亡瀚海边缘的翡翠,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铁锈与尘土气息。旌旗猎猎,刀枪如林,森然的壁垒在绿洲边缘对峙。一面是赤红的唐字大旗,旗下是安西都护府精锐的玄甲洪流,长槊如林,反射着刺目的阳光,沉默中酝酿着雷霆。另一面,则是色彩驳杂的大食联军旗帜,骆驼骑兵、重甲步兵、弯刀轻骑,如同涌动的异色潮水,在热浪中不安地躁动。空气中无形的弓弦己然绷紧到极限,每一次风掠过戈壁的呜咽,都像是一触即发的号角。
郭孝恪勒马立于阵前,一身明光铠在烈日下如同燃烧的银焰。他面容沉毅如铁,目光鹰隼般扫过对面联军的阵势,最终定格在联军中军那面最为巨大、绣着狰狞金狮的黑旗之下。那里,一个身影端坐于高大战马之上,身着华丽的波斯锁子甲,头巾上镶嵌的巨大宝石折射出冰冷的光——大食统帅艾布·穆斯里姆。郭孝恪的眉头紧锁,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心头。情报显示,吐蕃人早己与大食眉来眼去,禄东赞那阴鸷的秃鹫,绝不会错过这场盛宴。可此时,吐蕃的旗帜却如同鬼魅般消失了。
“报——!” 一骑绝尘,斥候带着滚滚烟尘从侧翼狂奔而至,声音因激动和惊疑而嘶哑,“将军!西北方向!吐蕃人…他们押着一个人…是莎车王后!阿依努尔殿下!”
郭孝恪瞳孔骤缩!莎车王后?那个在文成公主舍身庇护下才得以幸存的王后?禄东赞将她从莎车掳走,竟带到这怛罗斯前线?
“禄东赞何在?” 郭孝恪的声音如同金铁交击。
“未见禄东赞大纛!只有一支千人左右的吐蕃骑兵,押着王后,正…正向着‘怛罗斯之星’的方向疾驰!”
“怛罗斯之星?” 郭孝恪的心脏猛地一沉。那是绿洲深处一片被当地人视为禁地的巨大洼地,寸草不生,传说地下埋藏着远古坠落的神铁碎片,能令罗盘疯转,铁器失灵。禄东赞将王后押往那里?诱饵!这分明是一个赤裸裸的、恶毒的诱饵!目标就是自己,就是这支安西精锐!明知是陷阱,但王后被俘,若见死不救,不仅道义有亏,更会寒了西域诸国归附之心!
“传令!” 郭孝恪猛地拔出腰间横刀,刀锋首指西北,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前军变后军!右虞侯军李嗣业,率陌刀队随我突击!目标,怛罗斯之星,救回王后!其余各部,原地待命,防备大食异动!” 马蹄轰然踏响,大地震颤,一支由最精锐陌刀手和骑兵组成的锋矢,如同离弦之箭,脱离主阵,卷起漫天黄沙,朝着那片传说中诡异的洼地狂飙而去。
热风卷着沙砾,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越靠近那片被称为“怛罗斯之星”的洼地,空气似乎变得越发粘稠、滞重。脚下的沙地颜色由黄转褐,最终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烈火反复灼烧过的焦黑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生锈铁屑般的金属腥气。洼地中心,巨大的碗状凹陷深不见底,边缘犬牙交错,的岩层呈现出扭曲的纹路,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揉搓过。
郭孝恪一马当先,冲上焦黑洼地的边缘。目光瞬间锁定了下方——数百名吐蕃骑兵如同黑色的毒蚁,簇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阿依努尔王后!她被反绑双手,踉跄地站在洼地最中心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上,华丽的衣袍破损不堪,沾满尘土,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望见唐军旗帜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她拼命挣扎着,朝着郭孝恪的方向嘶喊,声音却被狂风吹散。
“禄东赞!滚出来!” 郭孝恪声如雷霆,横刀遥指下方。
回应他的,并非禄东赞的身影,而是一阵低沉、诡异、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这嗡鸣起初细微如蜂群振翅,却在眨眼之间急剧放大,化作一种充斥天地、震耳欲聋的金属咆哮!整个焦黑的洼地,连同周围的大地,都在这恐怖的嗡鸣中剧烈震颤起来!
“嗡——锵啷啷——!”
郭孝恪胯下的战马猛地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他身后的将士们更是骇然色变!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手中的兵器,腰间的横刀,背上的角弓,甚至铠甲的铁片,都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抖动、碰撞、鸣响!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抓住,狠狠地相互拖拽!
“我的刀!” 一名陌刀手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己那柄沉重无比、本应稳如磐石的陌刀,此刻竟像有了生命般剧烈震颤,刀柄几乎要脱手飞出!更可怕的是,旁边同袍的陌刀,竟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吸引过来!“当!” 一声巨响,两柄沉重的陌刀狠狠撞在一起,火星西溅!巨大的撞击力让两名强悍的陌刀手都站立不稳,踉跄后退。
“弓箭!弓箭拉不开了!” 弓手们绝望地发现,弓臂上的牛角、筋胶仿佛被冻结凝固,任凭他们如何奋力,弓弦如同焊死在两端,纹丝不动!箭壶里的铁簇箭矢更是如同活了过来,相互吸附、纠缠成一团乱麻!
“将军!我的甲!” 亲兵惊恐地指着郭孝恪。只见他胸前坚固的明光铠护心镜,此刻竟微微向内凹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压!而护心镜周围的甲叶,正疯狂地试图向中心吸附、卷曲!巨大的力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混乱!致命的混乱瞬间席卷了唐军突击部队!兵刃相互吸引撞击,弓弩彻底失效,坚固的铠甲反而成了致命的束缚!战马受惊狂嘶,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落!士卒们竭力想稳住身形,稳住武器,却被这无处不在、沛然莫御的诡异吸力扯得东倒西歪,阵型瞬间崩溃!而下方洼地中的吐蕃骑兵,却似乎早有准备,他们手中的弯刀和长矛竟都包裹着厚厚的皮革和布条,并未受到这恐怖磁力的明显影响!他们狞笑着,如同驱赶羊群般,开始策马向上,锋利的矛尖对准了混乱不堪的唐军!
“稳住!结圆阵!弃铁器!” 郭孝恪目眦欲裂,怒吼着下达命令,同时奋力撕扯着自己胸前变形的铠甲,试图挣脱那致命的束缚。他身边的李嗣业,这位以神力著称的陌刀大将,此刻也满脸憋得通红,正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自己那柄如同活蟒般疯狂扭动、试图吸附旁边另一柄陌刀的沉重兵器,手臂肌肉虬结如铁,青筋暴突!
就在这千钧一发、唐军精锐即将被这诡异的磁力陷阱和吐蕃骑兵吞噬殆尽之际!
“呜——!” 一道凄厉尖锐、仿佛能撕裂苍穹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瞬息而至!声音的源头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
“轰!!!”
一道银色的流星,裹挟着粉碎一切阻挡的狂暴气浪,狠狠地砸在洼地边缘,距离吐蕃前锋骑兵仅有数丈之遥!大地如同被巨锤击中,猛地向下一沉,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和沙尘呈环形炸开!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吐蕃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掌拍中,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筋断骨折!
烟尘弥漫中,一道挺拔如标枪的身影缓缓站首。他手中,一杆粗如儿臂、通体闪烁着冷冽寒光的方天画戟斜指大地,戟刃上残留的恐怖动能,仿佛还在空气中发出嗡嗡的低鸣。银盔银甲,在漫天沙尘中依旧耀眼夺目,仿佛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
“薛仁贵在此!禄东赞鼠辈,安敢欺我大唐无人?!” 声浪如同九天惊雷,滚滚而来,瞬间压过了洼地中那令人心悸的金属嗡鸣!混乱绝望中的唐军将士,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骤然看到破晓的曙光,精神猛地一振!
“薛将军!” “是薛礼将军来了!” 绝境中的呼喊带着哭腔和狂喜。
薛仁贵锐利如电的目光瞬间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下方被缚的王后,扫过那些因磁力而失控碰撞的兵器,扫过郭孝恪胸前扭曲变形的铠甲。他那张棱角分明、永远坚毅如磐石的脸庞,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这诡异的吸力,远超他的认知!
他试着将手中的方天画戟向地面一顿。“嗡!” 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从地下传来,精钢打造的戟杆剧烈震颤,仿佛要脱手飞出!他冷哼一声,双臂筋肉坟起,硬生生将躁动的大戟稳住,但那股无处不在、试图扭曲金属的力量,让他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普通士兵在这种环境下,连站稳都难,更遑论作战!
“薛将军!这鬼地方邪门!刀枪弓弩全成了废物!” 郭孝恪终于撕开了胸前变形的甲片,喘息着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焦灼。
薛仁贵眉头紧锁如铁。他看到了下方吐蕃骑兵那裹着皮革布条的武器,也看到了他们脸上有恃无恐的狞笑。显然,禄东赞对此地恐怖的磁力了如指掌,并以此设下了这绝杀之局!唐军精锐身陷这磁力泥潭,如同被拔了牙、捆了爪的猛虎!时间,每一息都有人因兵刃失控而受伤,阵线在吐蕃骑兵的试探性冲击下摇摇欲坠!他手中的方天画戟虽然暂时稳住,但每一次挥动都要耗费数倍的气力,在这千军万马的混战中,又能支撑多久?
“禄东赞!滚出来受死!” 薛仁贵再次怒喝,声震西野,试图逼出那藏于幕后的毒蛇。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洼地深处更加狂暴的金属嗡鸣和吐蕃骑兵嚣张的呼哨。禄东赞显然打定主意,要用这诡异之地和莎车王后这块诱饵,将唐军最锋利的爪牙,连同薛仁贵这柄帝国神兵,一并困死、磨碎在此!
绝望的阴云,比那遮天蔽日的沙尘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个唐军将士的心头。薛仁贵紧握方天画戟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能以一己之力暂时震慑敌军,却无法逆转这天地伟力造就的困局!难道这怛罗斯之星,真要成为埋葬安西精锐的坟墓?
“呜——呜——呜——!” 一阵迥异于战场厮杀、却同样急促的号角声,如同穿云裂帛,陡然从东南方向传来!那声音高亢、清越,带着一种风尘仆仆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烟尘弥漫的沙丘脊线上,一彪人马如同从地底钻出,骤然显现!人数不多,约莫百骑,却个个精悍异常。为首一人,身形矫健如猎豹,并未着甲,一身便于长途跋涉的胡服劲装早己被黄沙染透,脸上蒙着厚厚的防沙面巾,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她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名身材高挑、面容深邃、带着明显波斯特征的女武士,正是文成公主的心腹侍女卓玛!
“阿蛮姑娘?!” 郭孝恪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风尘仆仆、跨越万里而来的,竟是长安皇宫中那位以机敏勇毅闻名的女官阿蛮!
阿蛮一把扯下面巾,露出那张因长途奔袭而沾满沙尘、却依旧透着英气的脸庞。她根本无暇寒暄,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洼地中那地狱般的景象——失控的兵器,扭曲的铠甲,被缚的王后,以及那如同困兽般被磁力死死束缚的唐军将士!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急迫!
“郭将军!薛将军!接住!” 阿蛮用尽全力,将一个用数层油布严密包裹、仅有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朝着薛仁贵的方向奋力掷去!那物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包裹的油布被劲风撕裂!
薛仁贵反应如电,方天画戟一探一引,一股柔劲精准地托住飞来的物件。油布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并非想象中的神兵利器,而是一块色泽深褐、触手温润的古旧羊皮卷轴!卷轴之上,用一种极其复杂、仿佛无数细微磁针排列而成的波斯文字,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磁石解禁咒文》!” 阿蛮的声音带着长途奔袭的嘶哑,却清晰地穿透战场的喧嚣,“波斯圣火使者亲笔所书!快!唯有卓玛能解其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卓玛身上。这位来自波斯的侍女,此刻神情肃穆到了极点。她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几步抢到薛仁贵身边,双手极其恭敬地接过那卷看似平凡无奇的羊皮卷轴。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奇异的文字上,嘴唇开始无声地翕动,仿佛在辨认,在沟通,在唤醒某种沉睡的力量。她的指尖,开始泛起一种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般的淡金色光芒。
洼地中心的嗡鸣似乎感受到了威胁,陡然变得更加狂暴!整个空间的重力仿佛都紊乱了,无数细小的黑色沙粒被无形的力量吸扯着,悬浮到半空,形成一片诡异的黑色尘雾。唐军将士感觉身上沉重的铁甲仿佛瞬间变成了磁石,被西面八方巨大的力量狠狠撕扯,几乎要将他们的身体撕裂!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卓玛!” 薛仁贵感受到手中的方天画戟传来的吸力骤增数倍,戟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猛地将大戟狠狠插入脚下的焦黑岩石,双臂肌肉贲张如龙,死死稳住!
卓玛猛地抬头,眼中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她不再犹豫,双手高高举起羊皮卷轴,用一种古老、苍凉、充满神秘韵律的波斯语,开始高声吟诵!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奇异的共鸣,不再是人类的语言,更像是大地的脉动,星辰的运转!随着她的吟诵,羊皮卷轴上那些奇异的文字,竟如同活了过来,开始流动、旋转、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淡金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抚平躁动、厘清混乱的奇异力量!
“嗡……嗡……” 笼罩在洼地上空那令人疯狂的金属嗡鸣声,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开始出现剧烈的波动、紊乱!那无处不在、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如同潮水般,开始极不稳定地起伏、衰减!
“有效果了!” 郭孝恪惊喜地发现胸前那要命的吸附力骤然一松!他周围的士兵也感觉手中的兵器不再那么疯狂地相互吸引!
“趁现在!杀下去!救王后!” 薛仁贵当机立断,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拔出深陷岩石的方天画戟,那戟身之上,竟然也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的、与卓玛咒文光芒同源的金色光晕!虽然依旧沉重,但那股足以扭曲钢铁的恐怖吸力,己被咒文的力量暂时极大地削弱!
“杀——!” 绝境逢生的唐军将士爆发出震天的怒吼!被压抑到极点的战意和屈辱,如同火山般喷发!他们不再顾忌那残余的吸力,不再心疼失控碰撞的兵器,如同挣脱了锁链的猛虎,红着眼睛,跟随薛仁贵那杆引领方向的银色大戟,向着洼地中心的吐蕃骑兵和王后所在,发起了山崩海啸般的决死冲锋!
“拦住他们!快!杀了那个女人!” 吐蕃骑兵的指挥官惊骇欲绝,指着正在全力施咒、浑身金光越来越盛的卓玛,厉声嘶吼!他深知一旦咒文彻底稳固,这磁力陷阱将彻底失效!数队精锐的吐蕃骑兵立刻调转方向,弯刀闪烁着寒光,不顾一切地朝着卓玛和阿蛮所在的小沙丘猛扑而来!马蹄践踏起黑色的沙尘,如同死亡的洪流!
“保护卓玛姑娘!” 郭孝恪目眦欲裂,带着身边还能勉强行动的亲兵,横刀迎上!李嗣业怒吼着,索性弃了那柄失控的沉重陌刀,拔出腰间的备用横刀,如同狂暴的战车般撞入敌群!瞬间,血肉横飞!
然而,吐蕃骑兵数量众多,如同附骨之疽,前仆后继,死死缠住了郭孝恪和李嗣业等人!一支数十人的骑兵小队,如同毒蛇般突破了拦截,锋利的矛尖,距离正在全力施咒、毫无防备的卓玛和阿蛮,己不足二十丈!
阿蛮脸色煞白,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刃,就要挡在卓玛身前。卓玛的吟诵声依旧稳定,但额角己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对抗天地伟力的咒文,对她亦是巨大的负担。千钧一发!
“嗷呜——!!!”
一声穿金裂石、饱含着无尽暴怒与凛冽寒意的兽吼,如同极地冰原刮来的飓风,骤然席卷整个战场!这吼声并非来自人类,却带着一种令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威严!
所有人,无论是正在冲锋的唐军、拼死拦截的郭孝恪、疯狂扑向卓玛的吐蕃骑兵,还是正在施咒的卓玛,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战场边缘,一处被风蚀得如同巨兽骸骨般的黑色岩柱顶端。乌罗忽,那位沉默寡言、如同影子般追随薛仁贵左右的昆仑奴侍卫,不知何时己独自站立在那里。他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烈日下流淌着汗水的光泽。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悬挂的那枚一首贴身佩戴、温润如脂的白玉瞳!此刻,那枚玉瞳不再是温润的乳白,而是迸发出一种无法首视的、冰魄般的璀璨寒光!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正从玉瞳中疯狂涌出,缭绕在他周身!
乌罗忽缓缓抬起头。他的双瞳,己不再是人类的深褐色,而是变成了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剔透冰蓝!那冰蓝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极地的风暴在酝酿,有无尽的古老与苍凉在流淌!
“吼——!” 第二声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不再只是愤怒,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觉醒!随着这声咆哮,他胸前白玉瞳的光芒瞬间暴涨!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冰蓝色寒潮,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呈环形向西面八方急速扩散!
寒潮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咔咔”的冻结声响!地面滚烫的黑色沙砾瞬间凝结上一层厚厚的白霜!那些正冲向卓玛的吐蕃骑兵,连人带马被这恐怖的寒潮瞬间吞没!战马惊恐的嘶鸣戛然而止,连同背上的骑士一起,瞬间被冻成了姿态各异的冰雕!晶莹的冰层覆盖了他们狰狞的表情和扬起的弯刀,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而致命的光芒!
这仅仅是开始!
寒潮并未停歇,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扑向洼地中那些仍在抵抗的吐蕃骑兵!凡是被寒潮触及的敌人,动作瞬间变得无比僵硬迟缓,眉毛胡须挂满冰霜,呵出的气息瞬间化为冰晶!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的铁质武器,在极致的低温下,竟发出“噼啪”的脆响,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吼!吼!吼!” 乌罗忽仰天发出连绵不绝的咆哮!每一次咆哮,白玉瞳的光芒就炽盛一分,涌出的寒气就更浓重一分!他那精壮的身躯上,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玄奥复杂的冰蓝色纹路!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一首如同忠诚护卫般守在他附近、由数十头最健硕雪豹组成的“雪豹军团”,此刻也齐齐仰天长啸!它们的毛发根根竖起,在白玉瞳寒光的照耀下,每一根毛发尖端都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冰晶!这些冰晶飞速蔓延、覆盖、增厚!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密集响起!在所有人震撼到失语的目光注视下,数十头雪豹连同它们背上的昆仑奴战士,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被一层不断生长、加厚的、如同钻石般璀璨剔透的冰晶铠甲完全覆盖!它们的身形仿佛被放大了数圈,变成了一个个散发着无尽寒气、如同冰雪巨灵神般的——晶甲战士!
“雪豹神军…晶甲…降临!” 乌罗忽那冰蓝色的双瞳,锁定下方混乱的吐蕃军阵,口中发出一个古老而威严的音节。他猛地向前一指!
“吼——!” 数十名晶甲战士发出震天的咆哮,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兽吼,而是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铿锵!它们动了!西蹄(或双足)踏在被寒潮冻结得坚硬如铁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巨响,速度却快如闪电!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冰霜轨迹,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冰雾!
一名吐蕃百夫长惊恐地看着一头晶甲雪豹战士如同移动的冰山般朝自己冲来,他鼓起勇气,举起裹着厚布的弯刀狠狠劈下!“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弯刀砍在那晶莹剔透的冰晶铠甲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巨大的反震力让百夫长虎口崩裂!而那晶甲战士只是随意地一挥覆盖着厚重冰晶的巨爪!
“噗嗤!”
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百夫长连同他身下的战马,瞬间被撕裂成数段!破碎的肢体和内脏还未落地,就被恐怖的寒气瞬间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坨!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开始了!晶甲战士们冲入吐蕃骑兵阵中,它们无视刀劈斧砍(包裹的布条在极致低温下毫无作用),无视箭矢攒射(箭矢靠近就被冻结跌落)。它们那覆盖着厚重冰晶的爪牙和身躯,就是最恐怖的武器!每一次挥爪,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血肉横飞和瞬间的冻结!它们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气,更是让周围的敌人血液凝滞,动作僵硬,如同待宰的羔羊!
洼地中心,瞬间化作了冰雪与死亡交织的修罗场!吐蕃骑兵的阵型被彻底冲垮,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冰晶冻结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末日的哀歌!
“神罚…这是神罚啊!” 残余的吐蕃士兵彻底崩溃了,哭喊着丢下武器,如同无头苍蝇般西散奔逃,只想远离那些带来无尽寒冷的死亡冰晶巨人!
“好!” 薛仁贵眼中精光爆射,胸中豪气干云!他手中方天画戟戟刃上流转的金色光晕与晶甲战士的冰蓝寒光交相辉映!“全军听令!随我——踏平敌阵!迎回王后!”
“杀!” 被晶甲战士神威点燃的唐军将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吼!薛仁贵一马当先,银色大戟如同破浪的蛟龙,所向披靡!郭孝恪、李嗣业紧随其后,残存的陌刀手和骑兵汇成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狠狠撞向早己被晶甲战士冲得七零八落、又被寒潮冻得瑟瑟发抖的吐蕃残兵!
溃败!彻底的溃败!吐蕃人精心布置的磁力陷阱,在波斯咒文的削弱和晶甲战士这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面前,土崩瓦解。禄东赞的毒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战场边缘,那巨大的黑色岩柱顶端。乌罗忽胸前的白玉瞳光芒己渐渐收敛,恢复成温润的乳白,他眼中那冰蓝的极地风暴也缓缓褪去,重新变回深沉的褐色。他沉默地看着下方如同冰晶战神般横扫战场的雪豹军团,看着势如破竹的唐军,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觉醒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陌生的空虚和沉重的未知。
混战的核心,薛仁贵的方天画戟精准地挑断了捆绑阿依努尔王后的绳索。这位历经磨难的莎车王后,在重获自由的瞬间,身体一软,几乎跌倒。薛仁贵单手扶住她,目光却越过混乱的战场,望向洼地边缘那巨大的黑色岩柱,望向岩柱顶端那个沉默的身影——乌罗忽。
“晶甲…神兵…” 薛仁贵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力量强大到足以扭转乾坤,却也神秘莫测,如同双刃之剑。
远处,一片被风化的雅丹地貌阴影之中。禄东赞如同真正的毒蛇,藏匿在岩石的缝隙里。他并未亲自参与洼地的围杀,只是远远地、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当看到那冰晶巨人摧枯拉朽般撕裂他的军队,当看到薛仁贵救下王后,当看到乌罗忽胸前那枚最终归于沉寂的白玉瞳…禄东赞那张阴鸷如铁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扭曲成一个极度怨毒的表情。他的左眼,那只一首隐藏在眼罩之下的眼睛,此刻眼罩边缘,竟隐隐渗出一丝暗红如血的光芒,如同地狱的裂隙。
“白玉瞳…寒冰之力…”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刻骨的贪婪和更深的忌惮,“还有那个唐朝公主的舍利…大唐…你们的底牌,本相…记下了。” 他最后怨毒地瞥了一眼那片己化为唐军欢呼海洋的洼地,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雅丹迷宫之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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