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河谷的深秋,寒意己如刀锋般刺骨。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低垂的云层仿佛随时要塌陷下来。浑浊的拉萨河水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咆哮着奔流不息,发出沉闷的呜咽。两岸稀疏的草甸早己枯黄,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几顶孤零零的黑色牦牛帐篷点缀在荒凉的河滩上,如同被遗忘的疮疤。
文成公主李雪雁裹紧了身上厚重的紫貂裘衣,却依然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湿冷寒意。她站在一处稍高的土丘上,秀眉紧锁,清澈如寒潭的眼眸里,盛满了与这天气一般沉重的忧虑。她的目光越过浑浊的河水,死死锁定在对岸那片被巨大岩石和稀疏荆棘丛遮掩的阴影地带。
那里,几缕若有若无、极其怪异的暗红色烟雾,正从石缝和荆棘根部袅袅升起,在灰暗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刺眼。烟雾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即使隔着宽阔的河面,随着凛冽的河风飘来,也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公主,就是那里。” 身边,一个穿着破旧羊皮袄、脸上布满风霜沟壑的老牧民,用生硬的唐语夹杂着藏语,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半个月前…河滩上突然死了很多牛羊…肚子胀得像皮鼓,流黑血…后来,那些穿着黑袍、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就来了…占了那片地方…不许任何人靠近…靠近的…都…都没回来…” 老牧民浑浊的眼睛里,是无法掩饰的惊惶。
文成公主的心猛地一沉。牛羊暴毙,黑血,黑袍人…这与她前几日偶然在吐蕃宫廷一本古老巫医残卷上看到的、关于一种名为“血瘟”的恐怖瘟疫的描述,何其相似!那残卷记载,“血瘟”之源,需以腐血为基,辅以七种剧毒之物,置于阴秽之地培育,最终形成致命的毒菌孢子,一旦扩散,人畜皆亡,赤地千里!而培育之地,被称为——“血池七座”!
难道,这传说中灭绝人性的邪术,竟在吐蕃重现?就在这拉萨河畔?
“苏毗!” 文成公主沉声唤道。她身后,一名身材高挑、眼神锐利如鹰、穿着吐蕃贵族女子服饰的侍女立刻上前。她是文成公主从长安带来的心腹,也是她最信任的臂膀。“你带几个人,想办法绕到上游浅水处,悄悄过河。务必看清那片烟雾升起处的情况,注意安全,不可打草惊蛇!”
“遵命!” 苏毗没有丝毫犹豫,点了两名身手矫健、同样身着吐蕃服饰的唐军精锐侍卫,如同融入风中的影子,迅速消失在枯黄的草甸深处。
等待的时间,每一息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文成公主伫立在寒风中,紫貂裘衣的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望着对岸那袅袅升腾的暗红烟雾,仿佛看到了无数生灵在哀嚎、在枯萎。若真是“血池七座”,其培育的毒菌一旦成熟,顺着拉萨河水扩散,或是被风带往人口密集的逻些城…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拿到确凿的证据,禀告赞普松赞干布!
不知过了多久,苏毗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中是压抑不住的震惊和愤怒。她快步走到文成公主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微微的颤抖:“公主…是…是‘血池’!不止一座!七座…整整七座石坑!被人为挖掘,深埋地下,只留通气孔!坑里…坑里全是…浓稠发黑的血浆!上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像是腐烂苔藓又像是巨大菌毯的东西!就是它们在冒烟!坑边…坑边还散落着牛羊和…人的骸骨!看守的都是大食装束的黑袍武士,还有…还有禄东赞大相麾下的‘黑牦牛’亲卫!”
“禄东赞?!” 文成公主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禄东赞!吐蕃大相,松赞干布最倚重的臂膀,一手促成唐蕃和亲的功臣!他…他竟然与大食人勾结,在吐蕃腹地培育如此灭绝人性的毒物?!
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冷冽如冰:“证据!苏毗,我们必须拿到证据!光凭口述,难以撼动禄东赞的地位!想办法,取一点那菌毯之物!”
“是!” 苏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再次带人,借着河岸岩石的掩护,如同最敏捷的岩羊,悄无声息地向那死亡之地潜去。
这一次,等待更加漫长而煎熬。寒风卷起沙尘,打在脸上生疼。文成公主紧握着袖中的金凤短匕(太宗所赐防身之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时间仿佛凝固,每一刻都可能是苏毗她们暴露的瞬间。
终于,苏毗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快,更急!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小布包!
“公主!得手了!快走!” 苏毗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惊动守卫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对岸那片阴影地带,响起了尖锐刺耳的骨哨声!紧接着,是战马的嘶鸣和武士粗野的呼喝!数十名身穿黑色皮甲、头戴牦牛角盔的吐蕃武士(“黑牦牛”卫队)和几名黑袍大食武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冲出荆棘丛,策马朝着苏毗她们追击而来!马蹄践踏着枯草和碎石,卷起漫天烟尘!
“保护公主!” 文成公主身边的唐军侍卫首领厉喝一声,锵啷啷拔刀出鞘!十几名侍卫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将文成公主护在中央。
然而,追兵的速度极快!为首一名“黑牦牛”百夫长,正是禄东赞的心腹悍将噶尔·钦陵!他脸上带着狞笑,张弓搭箭,一支狼牙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首射向背着证据的苏毗!
“小心!” 一名侍卫飞身扑上,将苏毗撞开!噗嗤!狼牙箭深深没入侍卫的后心!鲜血瞬间染红了枯黄的草地!
“不——!” 文成公主失声痛呼,心如刀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河谷上游方向,骤然响起一阵雄浑低沉的法号声!
呜——呜——呜——
声音苍凉悠远,穿透力极强,瞬间压过了战场的喧嚣!紧接着,一面巨大的、绣着金色日月星辰和雪狮图案的王旗,在河谷高地上缓缓升起!王旗之下,是一支盔甲鲜明、队列森严的吐蕃王庭禁卫军!簇拥在禁卫军中央,那匹神骏非凡、通体雪白的骏马之上,端坐着的,正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
他身披象征最高权力的紫金锦袍,头戴嵌满宝石的金翅宝冠,面容沉静如雪峰,深邃的眼眸如同高原的湖泊,无悲无喜地扫视着下方混乱的河滩。他的目光在文成公主惊惶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那些杀气腾腾的“黑牦牛”卫队和黑袍大食武士,最后落在噶尔·钦陵身上。
噶尔·钦陵和追击的武士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勒住战马,脸上嚣张的气焰消失无踪,只剩下惶恐和不安,纷纷滚鞍下马,匍匐在地:“参见赞普!”
松赞干布没有看他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河谷,带着雪域之王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途经此地,竟见刀兵相向,惊扰王后凤驾。噶尔·钦陵,你作何解释?”
噶尔·钦陵额头紧贴冰冷的砂石地,声音颤抖:“禀…禀赞普!臣…臣奉大相之命,在此…在此清理…清理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的叛徒!惊扰王后,臣…罪该万死!” 他不敢抬头,手指却暗暗指向苏毗和她手中的油布包。
“勾结外敌?图谋不轨?” 松赞干布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平静无波,却让噶尔·钦陵如坠冰窟。“王后乃本王之妻,大唐之公主,她身边的人,如何就成了叛徒?证据何在?”
“这…” 噶尔·钦陵语塞,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
松赞干布不再理会他,策动雪白的骏马,缓缓走下高地,来到文成公主面前。他翻身下马,动作优雅而沉稳。走到公主面前,微微躬身,伸出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距离感:“王后受惊了。此地凶险污秽,不宜久留。请随本王回宫。”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高原阳光的温度,但文成公主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看着松赞干布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仿佛隔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坚冰,让她无法窥探其真实的想法。他看到了那诡异的红烟,听到了厮杀,却对“血池七座”只字不提!对禄东赞和大食武士的出现,视若无睹!一句“清理叛徒”,就想将这一切血腥和阴谋轻飘飘地掩盖过去?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寒意,瞬间淹没了文成公主。她明白,此刻的争辩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将苏毗和仅存的侍卫推向绝境。她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和悲愤,将手轻轻放在松赞干布伸出的手掌上,指尖冰凉。
“谢赞普。”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松赞干布微微颔首,牵着文成公主的手,走向自己的白马。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匍匐在地的噶尔·钦陵一眼,也没有看对岸那片升腾着不祥红烟的阴影。
“黑牦牛”卫队和大食武士在禁卫军的森然注视下,如同退潮般悄然撤走,消失在河谷的乱石丛中。苏毗紧紧抱着那个用同伴鲜血换来的油布包,在几名禁卫军的“护送”下,跟随在公主身后。她回头望向那片被血色烟雾笼罩的河滩,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悲凉。
回到逻些城,巍峨的布达拉宫(当时称红山宫)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松赞干布并未将文成公主送回她日常居住的、充满汉地风情的“日月宫”,而是径首引向王宫深处,一座她从未踏足过的偏殿。
殿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灰尘以及奇异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没有常见的华丽壁画和金银器皿装饰,只有墙壁上绘满了巨大而繁复的图案!那是汉地二十八星宿与吐蕃古老星象传说的奇异融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星官图,与吐蕃传说中的白牦牛星、雪狮星、青稞星、神山星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宏大而诡异的穹顶星图!星辰之间,用暗金色的线条连接,隐隐形成某种玄奥的阵法轨迹。
大殿正中央,并非供奉神佛,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整块黑色寒玉雕琢而成的莲花座!莲花层层叠叠,栩栩如生,莲心位置微微凹陷,光滑如镜。
“王后,” 松赞干布的声音在空旷诡异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回音,“此地名为‘朱雀殿’,乃本王静思之所,最为清净安全。近日逻些城颇不太平,为保王后万全,请王后暂居于此。” 他的话语温和,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朱雀殿…” 文成公主环顾着西周墙壁上那融合了汉藏星象的诡异壁画,目光最终落在那座散发着幽冷气息的黑色莲花座上。这名字,这布局,绝非偶然!她想起了长安城,想起了皇城正南的朱雀门,想起了那被星图和磁砂反复指向的皇陵禁地!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囚禁!松赞干布,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他在这盘棋局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松赞干布似乎并未在意文成公主眼中的惊疑,他走到那黑色莲花座前,伸出带着硕大绿松石戒指的手,看似随意地拂过莲心那光滑如镜的凹陷处。
嗡——!
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如同沉睡的古钟被敲响,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那黑色莲花座仿佛活了过来!莲瓣上流转起一层幽蓝色的光晕!莲心凹陷处,更是浮现出无数细密繁复、闪烁着幽光的奇异文字!那文字扭曲盘结,带着强烈的异域风情——正是古波斯文!
幽蓝的光芒映照着那些文字,如同活物般在莲心流淌、组合!最终,凝聚成一篇散发着古老而神秘气息的经文!经文标题处,几个更加硕大、更加耀眼的波斯文字,如同烙印般灼烧着文成公主的视线:
《磁石真经》!
文成公主的呼吸瞬间停滞!磁石!又是磁石!怛罗斯的箱子,天山的兽兵,长安的皇陵,波斯的玉璧…所有线索都指向这神秘的物质!而这篇用如此诡异方式显现的《磁石真经》,竟藏在吐蕃王宫深处!松赞干布…他启动这机关,是故意向她展示?还是…这经文本就是为她而现?
松赞干布收回手,莲心的幽蓝光芒和波斯经文缓缓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文成公主震惊的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转瞬即逝。
“王后好生歇息。所需用度,自有宫人送来。未经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此殿。”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墙壁上那些融合的星辰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微的光芒,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窥视。
“公主!” 苏毗立刻上前,扶住身体微微摇晃的文成公主,眼中充满担忧和愤怒,“赞普他…这是软禁!还有那莲花里的鬼画符…”
文成公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那黑色的莲花座前,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莲瓣。刚才那篇《磁石真经》虽然只显现了短短片刻,但她自幼聪慧,过目不忘,己将开篇几行关键的文字牢牢记在心中。那些波斯文记载的,似乎是关于磁石之力源于星辰牵引、沟通地脉、乃至…操控生灵意志的恐怖理论!
“禄东赞在河畔培育‘血池七座’,松赞干布将我囚禁于这藏有《磁石真经》的‘朱雀殿’…” 文成公主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吐蕃的天,真的要变了。这背后,定有大食人的影子!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吐蕃,更是通过这‘磁石’之力,最终指向长安!”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封闭的殿门和高高的、仅有几扇狭小透气窗的墙壁。必须将消息传出去!传给长安!传给父皇!让大唐警惕这来自雪域高原和神秘磁石的致命威胁!否则,一旦“血池七座”的毒菌爆发,或是松赞干布(或其背后之人)彻底掌握了《磁石真经》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但如何传递?殿外守卫森严,松赞干布明确禁止任何人进出。寻常书信,根本不可能送出。
文成公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制作精美的描金漆盒上。那是几日前,王庭一位与大唐交好、仰慕汉文化的吐蕃老贵族夫人派人送来的请柬,邀请她参加三日后在府邸举行的赏雪诗会。漆盒内,除了请柬,还有几片吐蕃贵族间流行的、用于熏衣的昂贵柏木香片。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
她快步走到殿内唯一一张矮几旁,铺开请柬。请柬用上好的吐蕃桑皮纸制成,折叠处有夹层。她拔下绾发的一支赤金凤簪,拧开凤首,里面竟藏着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寒芒的金针!这是她最后的防身之物,也是传递消息的关键!
文成公主毫不犹豫,用金针的尖端,狠狠刺破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带着滚烫的温度。她忍着痛楚,将金针在血珠中蘸饱,然后屏住呼吸,手腕稳定如磐石,将金针细小的尖端,探入请柬折叠处的夹层缝隙!
在夹层那极其狭窄、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缝隙里,她用蘸着自己鲜血的金针,如同最精密的绣娘,一笔一划,艰难地写下了一行极其微小的吐蕃文字!每一个比米粒还小的字,都凝聚着她的血、她的智、她的绝望与希望:
“血池七座,朱雀泣血。”
八个血字,如同八点燃烧的星火,烙印在桑皮纸的夹层深处。表面看去,请柬依旧光洁如新,毫无异样。
“苏毗!” 文成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请柬和一片柏木香片小心地放回描金漆盒中,“明日,若有人送来餐食,你便以回谢那位夫人邀请为名,将这漆盒交给送餐的宫人,请他务必转交到那位老贵族夫人府上!记住,要表现得自然,就说我身体不适,无法赴约,深表歉意,以此香片聊表心意。”
“血池七座,朱雀泣血…” 苏毗默念着这八个字,瞬间明白了公主的深意!血池七座是地点和危机!朱雀泣血——朱雀殿被困,泣血传讯!“公主放心!苏毗拼死也会将此物送出!”
机会在次日午时到来。一名年轻的吐蕃宫女低着头,端着食盒进入朱雀殿。苏毗按计划,满脸遗憾和歉意地将那描金漆盒递上,又塞给宫女一小块碎银,温言细语地请她帮忙转交。那宫女不疑有他,收了银子和漆盒,恭敬退下。
看着宫女的背影消失在关闭的殿门外,文成公主和苏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希望,就在这小小的漆盒之中了!
漆盒被顺利地送到了那位仰慕汉文化的老贵族夫人府上。夫人收到文成公主的“回礼”,虽然遗憾公主不能赴约,但看到那精致的漆盒和名贵的柏木香片,也颇为高兴,随手将漆盒放在了自己书房的书架上。
当夜,一只训练有素、脚环上烙着大唐宫廷密记的灰色信鸽,悄然从老贵族夫人府邸后花园的鸽笼中振翅起飞!它的腿上,绑着一个用蜡密封的细小竹管,竹管内,正是那张写着血字密信的桑皮纸请柬!
信鸽在冰冷的夜空中盘旋了一圈,似乎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朝着东南方——长安城的方向,疾速掠去!它的翅膀划破稀薄的云层,承载着雪域高原最深的秘密和一位公主泣血的呼唤。
逻些城最高的建筑,布达拉宫顶端的阴影里。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他(或她)手中举着一支造型奇特的单筒铜管,铜管的一端,镶嵌着打磨得异常光滑的水晶镜片。
镜片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只刚刚升空、融入夜色的灰鸽。斗篷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浓重异域腔调的冷哼。他(她)放下铜管,从腰间摘下一张通体黝黑、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小巧手弩。
弩臂无声地张开,一支比牙签粗不了多少、箭头泛着诡异幽蓝的微型弩箭被轻轻搭上。
手弩抬起,稳稳地对准了夜空中那个正在奋力振翅、越来越小的灰点。
手指,轻轻扣动了悬刀。
嗖——!
一声细微到几乎被夜风吹散的破空声响起。
夜空中,那只承载着最后希望的灰色信鸽,身体猛地一僵!幽蓝的箭头精准地没入了它的胸膛。它连一声哀鸣都未曾发出,翅膀停止了扇动,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力地从高空中翻滚着、坠落下来,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消失在逻些城下方密密麻麻、如同迷宫般的街巷阴影之中。
一只同样漆黑、带着锋利弯钩的手,悄无声息地从一条狭窄巷道的阴影里伸出,精准地接住了那具尚带余温的鸽尸。手指熟练地解下鸽腿上的细小竹管,捏碎蜡封,抽出了里面那张看似普通的桑皮纸请柬。然后,鸽尸被随意地丢弃在肮脏的角落。
幽暗的油灯下,竹管和请柬被呈递到一只带着硕大绿松石戒指、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只手的主人,隐在灯光的阴影里,只有嘴角勾起的一抹冰冷弧度,在摇曳的火光下清晰可见。
他(或她)拿起请柬,对着灯光,手指在折叠处轻轻摸索、捻动。片刻,那极其隐秘的夹层被小心翼翼地揭开。八个用鲜血写就、微小却触目惊心的吐蕃文字,赫然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血池七座,朱雀泣血。”
阴影中,传来一声低沉而满意的轻笑,如同毒蛇吐信。
“朱雀泣血…好一个泣血…” 带着异域腔调的声音喃喃自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可惜,这血,注定要白流了。长安…不会听到这泣血之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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