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磁石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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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磁石之咒

 

波斯王子阿蛮携《磁石真经》残本秘谒李靖,献上破解骨钢散之咒文。

李靖惊觉咒文音节竟与藏传六字大明咒暗合,玄机首指雪域。

幽州矿洞深处,薛仁贵撞破叛将张俭残部正疯狂挖掘隋朝磁石矿——

石壁上,波斯文与西夏文混合的诅咒如毒藤缠绕,

揭露隋炀帝当年曾借西域邪力西征的秘辛。

长安城,卫国公府邸深处,一间连白日也需点灯的书房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细雪,无声地覆盖着庭院中的枯枝假山,更添几分肃杀寒意。年迈的李靖端坐于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身形依旧如渊渟岳峙,只是眉宇间刻满了岁月与边关风霜留下的深痕,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不灭的星子,穿透案头堆积如山的边报舆图,落在对面那个风尘仆仆、形容枯槁的异域青年身上。

波斯王子阿蛮,萨珊王朝最后的血脉之一,卑路斯的亲弟。他蜷缩在宽大的胡椅里,裹着一件沾满尘泥、多处撕裂的旧皮袄,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露出的脖颈和手腕上,交错着几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鞭痕与冻疮。他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双手却死死护在胸前,仿佛那里藏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卫国公……”阿蛮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波斯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我……我兄长卑路斯……被大食那群恶魔……喂下了‘骨钢散’!就在……就在吐火罗的囚笼里……我亲眼……亲眼看着……看着他的骨头……像……像被看不见的虫子啃食……从里面……碎掉……碎掉啊!”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李靖,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流下,形成浑浊的痕迹,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仿佛那恐怖的情景就在眼前重现。

李靖放在书案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泛出青白。骨钢散!这三个字像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他的神经。安西郭孝恪和逻些文成公主通过不同渠道送来的绝密警示,都曾提及这种前所未闻、歹毒至极的剧毒!它如同跗骨之蛆,在吐蕃、在西域,在看不见的阴影里悄然蔓延,成为悬在大唐西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没想到,波斯王子卑路斯,竟成了这毒物又一个惨烈的牺牲品!

“我……我逃出来了……”阿蛮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破旧的风箱,“靠着……靠着几个忠诚的……用命填出来的路……逃出来了……”他猛地将一首护在胸前的手伸向怀中,动作因急切和恐惧而显得笨拙,掏出一个用层层浸满污血、几乎看不出本色的麻布包裹着的物件。那麻布散发着一股混杂了血腥、汗臭和羊皮膻气的刺鼻气味。

他颤抖着,一层又一层地剥开那肮脏的布包。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与恐惧。当最后一层带着深褐色干涸血渍的麻布被揭开,露出的并非金玉珠宝,而是一块形状不规则、边缘参差、颜色深褐近黑的兽皮碎片!那兽皮质地异常坚韧古老,表面布满岁月侵蚀的裂纹,更触目惊心的是,上面沾染着大片大片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是……这是我萨珊王族……世代守护的圣物……《磁石真经》……的残页!”阿蛮的声音带着哭腔,又蕴含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是……是看守我们的一个……一个老祭司……他……他偷偷塞给我的!他快死了……他说……真经里……藏着……藏着能克制‘骨钢散’邪毒的……咒文!这是……是唯一的希望!”

他双手捧着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老兽皮,如同捧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捧着一块灼热的烙铁,猛地递到李靖面前:“国公!求您!大唐是最后的希望!求您……解开它!救救我兄长!救救……所有被这邪毒折磨的人!”

李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锁定了那片血迹斑斑的古老兽皮。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副薄如蝉翼的雪白鲛绡手套,极其郑重地戴上。这才伸出双手,以对待稀世珍宝般的谨慎,从阿蛮颤抖的手中接过那片残破的兽皮。

触手冰凉、坚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沉重质感。李靖小心翼翼地将它平铺在书案上。兽皮上,用一种极其古老的、如同铁线缠绕般的波斯楔形文字,书写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文字本身似乎就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线条扭曲盘绕,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在缓缓蠕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文字并非用寻常墨水书写,而是用一种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暗红颜料写成——那色泽,与兽皮上干涸的陈旧血迹几乎融为一体,却又诡异地透出金属的冷硬感,仿佛凝固的、带有磁性的血砂!

李靖的呼吸,在看清那些符文的瞬间,不易察觉地屏住了。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他从笔山上取下一支细若发丝的紫毫小楷,蘸取一点清水,并非书写,而是极其小心地拂过兽皮上那些暗红扭曲的符文。水迹浸润下,那些符文仿佛活了过来,金属光泽微微流转,更显诡异。

他口中开始低声吟诵,依照兽皮上的古老文字,尝试着发出那些艰涩古怪的音节。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咬合,干涩、刺耳,带着一种原始的、撼动空气的震颤力量。书房内的空气似乎随之变得粘稠沉重,烛火不安地摇曳跳动,光影在墙壁上拖曳出扭曲怪诞的影子。

“Khshathra Vairya… Spenta Mainyu… Vohu Manah…”(波斯古咒语,意为“至高的神圣国度…圣洁的灵性…善良的意念…”)

李靖的声音低沉而专注,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阿蛮蜷缩在椅子里,听着这古老而神圣的咒语,身体虽仍在颤抖,眼中却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仿佛溺水者抓住了绳索。

然而,当李靖的吟诵进行到兽皮残页中部,一个关键的转折节点时,他口中吐出的音节陡然一变:

“…Om…”(嗡)

这个音节短促、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圆融与穿透力,如同古寺洪钟的余韵,瞬间在粘稠的空气中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李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愕!这个音节……这个在整段艰涩古老的波斯咒文中显得异常突兀、却又无比自然的音节——“Om”!这绝非波斯古语应有的发音!这分明是……是藏传密宗至高无上的根本真言——六字大明咒的首音!

六字大明咒——“嗡(Om)嘛(Ma)呢(Ni)叭(Pad)咪(Me)吽(Hum)”!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一段尘封的记忆碎片猛地被点亮:那是多年前,文成公主初入吐蕃不久,曾托人送回一封极密的家书。信中除了报平安,还附带着一卷用蝇头小楷誊写的吐蕃密宗经典摘要,其中特意提及了这被誉为“诸佛心髓”的六字大明咒及其无上威能。公主在信中忧心忡忡地提到,此咒在吐蕃地位尊崇无比,却也极易被邪魔外道所觊觎篡改,一旦被扭曲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嗡”……六字真言的开端,象征着宇宙原初的本源之声,是净化、是统摄、是连接诸佛菩萨的桥梁!它怎么会出现在这源自波斯、记载着克制“骨钢散”邪术的《磁石真经》咒文之中?!

李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他强自镇定,目光如炬,重新聚焦在兽皮残页上,手指循着那个发出“Om”音的扭曲符文,继续向下艰难地辨识、推演、尝试发音。

“…Ma…”(嘛)

“…Ni…”(呢)

“…Pad…”(叭)

“…Me…”(咪)

“…Hum!”(吽!)

当最后一个如同金刚怒喝、带着斩断一切邪秽决绝之意的“Hum”音节艰难地从李靖口中吐出时,书房内仿佛卷起一阵无形的旋风!所有的烛火在同一瞬间剧烈地摇曳、拉长,几乎熄灭!案上堆叠的纸张哗啦啦翻卷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强烈净化与震荡力量的波动以李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啊!”蜷缩在椅子里的阿蛮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向后一缩,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极度的惊恐!他怀揣着这残页亡命天涯,无数次在绝望中,却从未、也绝无可能引发如此异象!这大唐卫国公……他念出的咒音……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恐惧的神圣力量!

李靖却恍若未觉,他如同石雕般僵立在书案后,只有那双苍老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兽皮上最后那个代表“Hum”音的符文!那符文的线条,在刚才咒音响起的瞬间,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其下掩盖的兽皮纹理,隐约显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刻痕走向!那走向……竟与吐蕃密宗某些古老坛城图案中象征“金刚不坏、摧破魔障”的符号纹路,隐隐相合!

不是巧合!绝非巧合!这源自波斯的《磁石真经》残页上所记载的、克制“骨钢散”邪毒的关键咒文,其核心音节,竟然与藏传佛教至高无上的六字大明咒几乎严丝合缝!这哪里是简单的借鉴?这分明是某种跨越地域与信仰的、深层次的同源异流!或者……是某种险恶至极的篡夺与寄生!

波斯……吐蕃……骨钢散……磁石真经……六字真言……一条条看似散乱的线索,此刻在李靖脑中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疯狂地碰撞、勾连!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逐渐成型:那肆虐的骨钢散剧毒,其源头或克制的关键,或许就深藏在这雪域高原最神圣的咒语与最污秽的阴谋的交汇点上!文成公主在逻些所面临的,恐怕远不止政治倾轧,而是触及了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力量本源!

“国公……这……这是……”阿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惊魂未定地看着书案上那片仿佛蕴藏着恐怖力量的兽皮。

李靖缓缓抬起头,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王子殿下……你带来的,或许不仅是解药……更是一把打开深渊之门的钥匙!这咒文……首指吐蕃!首指那六字大明咒的源头之地!”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书房角落一座巨大的铜制地球仪。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砰”地一声重重按在吐蕃逻些的位置,目光却如冷电般射向遥远的东北方——幽州!

“来人!”李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撕裂了书房的死寂,“八百里加急!传令幽州都督张士贵,着右领军郎将薛仁贵,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盯死那个方向——所有前隋遗留的磁石矿坑!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蛛丝马迹!尤其是……刻有异族文字的地方!快!”

几乎就在李靖的军令随着快马冲出长安城门,踏碎一地初雪,向东北疾驰而去的同时——

幽州地界,燕山支脉,黑风岭深处。

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在嶙峋陡峭的山石缝隙间疯狂地穿梭呼啸,发出鬼哭般的尖啸。天空阴沉得如同灌满了铅,低低地压在山脊上,一场暴风雪似乎正在天际酝酿。薛仁贵一身与山岩几乎融为一体的灰褐色劲装,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与泥灰,如同最老练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冰冷刺骨的乱石与枯木之间。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同样精悍、屏息凝神的飞骑营精锐。

“将军,”一个身形瘦小如猿猴的斥候像幽灵般从前方一块巨石后闪出,压低的声音带着兴奋与紧张,“找到了!就在鹰愁涧下面!有火光,还有人声!人数不少,起码五六十!正在……正在拼命挖一个塌了半边的老矿洞!”

薛仁贵鹰隼般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锋:“张俭的残部?”叛将张俭,曾是前隋旧将,降唐后复叛,其主力虽被剿灭,但仍有小股残兵遁入燕山深处,如同附骨之疽。

“错不了!”斥候用力点头,“看甲胄兵器制式,还有几个面熟的,就是张俭手下的那帮亡命徒!”

“走!”薛仁贵没有任何犹豫,身形如电,率先向那深不见底、寒风倒灌如同厉鬼咆哮的鹰愁涧潜行而去。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李卫国公密令关注的磁石矿,与这伙叛军残部的活动,绝非巧合!

鹰愁涧底部,一处被巨大山岩半掩着的废弃矿洞入口,此刻正被十几支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照得通明。跳动的火光将洞壁上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人影拉得巨大而狰狞,如同群魔乱舞。几十个衣衫褴褛、神色却异常亢奋甚至带着几分癫狂的叛军士兵,正挥舞着简陋的镐头、铁钎,疯狂地挖掘、撬动着堵塞洞口的巨石和冻得比铁还硬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臭、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息。

“快!再快!他娘的没吃饭吗?”一个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裹着肮脏皮袄的独眼壮汉,挥舞着皮鞭,在人群中暴躁地来回走动,鞭梢不时抽打在动作稍慢的士兵背上,发出清脆的皮肉炸响,正是张俭的心腹悍匪,绰号“独狼”的孙霸。他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一种病态的狂热,死死盯着那被一点点挖开的幽深洞口,仿佛里面埋藏着金山银海。

“狼哥……这洞邪性得很啊……”一个被鞭子抽得龇牙咧嘴的老兵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声音带着恐惧,“听……听老辈儿人说,这是前朝炀帝爷那会儿开的磁石矿……后来……后来不知为啥突然封了……下去的人……好多都没上来……都说……都说是挖通了地府……惊动了里面的恶鬼……”

“放你娘的屁!”孙霸一脚踹在那老兵腰眼上,将他踹翻在地,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恶鬼?有鬼老子手里的刀就是杀鬼的!少他妈废话!给老子挖!挖通了,里面的宝贝够咱们逍遥几辈子!再磨蹭,老子把你扔进去喂鬼!”他凶戾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士兵们噤若寒蝉,更加卖力地挥舞起工具。叮叮当当的挖掘声、粗重的喘息声、岩石滚落的闷响,在狭窄的山涧底部回荡,混合着呼啸的风声,构成一曲疯狂而压抑的乐章。

薛仁贵带着手下精锐,如同壁虎般紧贴在涧壁上方一块向内凹陷的冰冷岩石阴影里,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眉头紧锁。挖掘磁石矿?张俭的残部穷途末路,不思隐匿保命,反而集结力量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绝地,发疯似地挖一个废弃的前朝矿洞?这绝对不正常!李卫国公的密令,果然应验了!

“将军,动手吗?”身边一个校尉按着腰间的横刀,眼中杀气腾腾,用极低的气声问道。

“等等!”薛仁贵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不断扩大的洞口,“看他们要挖什么!准备火油和强弩!”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弥漫的烟尘,一块巨大的、封堵在洞口内侧的岩石终于被众人合力撬动,翻滚着砸落下来,露出了后面黑黢黢、深不见底的矿道!

“通了!狼哥!通了!”士兵们爆发出狂喜的呼喊。

孙霸独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夺过一支燃烧最旺的松明火把,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冲了进去!其他叛军士兵也争先恐后地涌向洞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

薛仁贵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身后十几名飞骑营精锐如同蓄势待发的猎鹰,无声地张开了手中的劲弩,淬毒的箭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寒芒,对准了下方洞口。

然而,冲入洞内的孙霸等人,并没有预料中的欢呼。短暂的死寂之后,洞内突然传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无法抑制的、充满惊骇的怪叫!

“狼……狼哥!这……这是啥玩意儿?!”

“鬼……鬼画符?!”

薛仁贵心中一动,不再犹豫,身形如同苍鹰搏兔,从藏身处猛地扑下!飞骑营精锐紧随其后,如同十几道灰色的闪电,瞬间封锁了矿洞入口!

“唐军!放下兵器!跪地者不杀!”薛仁贵炸雷般的怒吼在山涧中回荡,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落下。

洞内的叛军猝不及防,顿时大乱!靠近洞口的几人下意识地想拔刀反抗,立刻被飞骑营精准的弩箭射翻在地!惨叫声响起,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剩余的叛军眼见首领孙霸还在里面,洞口又被堵死,顿时失去了斗志,惊恐地丢下兵器,跪倒一片。

薛仁贵毫不理会跪地的降卒,手持横刀,大步踏入矿洞。浓烈的、混杂着霉味、尘土和那股刺鼻铁锈硫磺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洞内空间比想象中宽阔,像一条被巨斧劈开的地下裂缝。孙霸和他的几个心腹正背对着洞口,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立在前方,手中的火把剧烈地抖动着,火光将他们身前巨大岩壁上的景象映照得如同地狱绘卷——

那是一面高达数丈、相对平整的矿洞主壁!整面岩壁,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深蓝色的岩壁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刻满了无数扭曲的符号和文字!

那并非中原文字!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无数毒虫缠绕爬行般的混合符咒!薛仁贵瞳孔骤缩!他虽不精通,但常年戍边,对西域诸国文字亦有所涉猎!那上面,赫然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文字体系!

一种,线条刚硬曲折,带着火焰般的跃动感,充满了异域的神秘与古老——是波斯文!另一种,笔画繁复如虫蛇,结构诡谲,透着草原的粗犷与野性——是西夏文!两种文字如同最恶毒的藤蔓,彼此交缠、嵌套、覆盖,构成一幅巨大、邪异、令人望之目眩神迷、心底发寒的符咒壁画!

而在这些密密麻麻、令人窒息的符咒海洋中央,被刻意用更粗犷、更深刻的线条凿刻出来的,是几个巨大到足以占据整个视野的、反复叠加的、如同魔眼般的核心符号!其中一个,薛仁贵只看了一眼,心脏就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符号的形状……扭曲而怪诞,像一个倒置的、长满尖刺的诡异莲花,又像一个狞笑的骷髅!这个符号,他在李靖发来的、关于吐蕃“血池七座”密报的附件图谱中见过!那是被标注为与毒菌培养和邪术祭祀相关的、属于吐蕃某个隐秘教派的禁忌标记!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前隋的磁石矿洞里?与波斯文、西夏文刻在一起?

“嗡……嘛……呢……”

一个极其微弱、干涩、如同梦呓般的声音,突然从僵立在前方的孙霸喉咙里挤了出来。

薛仁贵猛地转头看向他!

只见孙霸如同魔怔了一般,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岩壁上那巨大邪异的吐蕃标记,瞳孔涣散,失去了焦距,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流下一丝涎水,反复地、无意识地念叨着几个破碎的音节:

“……叭……咪……吽……”

轰!

薛仁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嗡(Om)嘛(Ma)呢(Ni)叭(Pad)咪(Me)吽(Hum)!

这疯子念叨的,赫然是六字大明咒!虽然破碎、扭曲、不成调,但那几个核心音节,薛仁贵曾在长安的寺庙中听过!绝对错不了!

一个从未念过佛经、甚至可能大字不识的凶悍叛匪头子,在目睹了这刻满混合邪咒、尤其是那个吐蕃禁忌标记的岩壁后,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攫取了心神,无意识地念诵起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

这诡异到极点的景象,如同最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薛仁贵的心上!李靖在长安从波斯残页中发现的咒文与六字真言的关联,文成公主在吐蕃面临的毒菌与阴谋,此刻,竟然在这幽州深山、前隋废弃的磁石矿洞深处,以如此惊悚的方式得到了印证!

这布满波斯文、西夏文以及吐蕃邪符的岩壁,绝非天然形成!这是一道巨大的诅咒!一道被刻意留在这里、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恶毒封印!它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历史尘埃掩埋的惊天秘辛:当年穷兵黩武的隋炀帝杨广,为了他那场耗竭国力的西征,恐怕不仅仅动用了帝国的军队和民夫,更借助了、或者说,引来了来自西域深处、甚至雪域高原的……某种难以想象的邪异力量!而磁石……这能干扰阴阳、吸引铁器的奇异矿物,恐怕正是沟通、利用乃至封印那种力量的关键媒介!

“血池七座”的毒菌,骨钢散的邪毒,六字真言被扭曲的咒力,前隋遗留的磁石矿诅咒……一张覆盖万里、贯穿数十年的恐怖大网,正随着这幽深矿洞中的邪异符咒,在薛仁贵眼前缓缓揭开其狰狞的一角!

“记下来!把上面所有的鬼画符,一丝不差地给我拓下来!快!”薛仁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紧迫而微微变调,对着身后同样被眼前景象惊呆的飞骑营将士吼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深蓝色的磁石岩壁,扫过那层层叠叠的恶毒符咒,最后定格在中央那个巨大的、仿佛正对着他狞笑的吐蕃邪符上。

玄奘法师带回的佛经曾言,佛有慈悲相,亦有降魔怒相。当那至高的六字真言被窃取、被扭曲、被用以滋养邪毒与诅咒之时,这雪域高原最神圣的梵音,是否己化作了深渊中最恶毒的……磁石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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