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契丹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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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契丹逆鳞

 

唐高宗总章二年秋,辽东平原被萧瑟的寒风笼罩。衰草在风中起伏,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浪尖上凝结着早霜,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薛仁贵的西征大军正沿着辽西古道班师回朝,三千玄甲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在古道上蜿蜒前行。黑色旌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马鞍上悬挂的高句丽青铜剑尚未褪去血锈,剑穗上的红缨己被北风吹得七零八落,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惨烈战事。

落日荒原的弩雨

行至白狼水上游的狭谷时,前军斥候突然发出鹰啸示警。那声音尖锐而急促,划破了荒原的寂静。薛仁贵手中的枣红马陡然人立,前蹄腾空,发出一声嘶鸣。他紧紧拉住缰绳,抬眼望去,只见两侧山坡上腾起遮天蔽日的尘埃,枯黄的芦苇丛中,五百张强弩同时攒射,三棱箭头破风的锐响犹如死神的催命符,密密麻麻地向唐军袭来。

"结鱼鳞阵!" 薛仁贵的喝令刚落,便被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淹没。第一波箭雨便洞穿了二十余名唐军骑兵,制式明光铠在改良版伏远弩前显得不堪一击,箭头轻松穿透铠甲,刺入士兵的身体。鲜血西溅,染红了地面的衰草,也溅在 "薛" 字帅旗上,将绣金麒麟染成了暗红。更诡异的是,箭矢尾部竟缠着契丹狼头图腾的黑羽,这分明是唐军专用的透甲箭,此刻却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

薛仁贵猛拽缰绳,战马嘶鸣着躲进岩凹。一支弩箭擦着他的护心镜划过,在肩甲上留下一道寸深的划痕,金属摩擦的火星西溅,刺痛了他的眼角。透过弥漫的烟尘,他看见峡谷尽头的契丹战阵中,那匹披着豹皮鞍鞯的战马格外醒目。马颈上悬挂的菱形铜镜,正将夕阳折射成刺目光斑,镜背錾刻的 "李靖府" 三字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宛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薛仁贵的心上。

"那是薛丁山的家传镜!" 副将周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也带着一丝愤怒。作为李靖的外甥,薛丁山的镜铭向来是唐军机密,此刻却挂在契丹王窟哥的战马上,这不仅是对大唐的挑衅,更是对薛家的羞辱,如同狠狠抽在大唐脸上的耳光。

铜镜背后的裂痕

当夜,唐军在松树林中临时扎营。篝火在寒风中摇曳,火星被吹得西处飞溅,宛如散落的星辰。薛仁贵坐在帐中,手中握着一支染血的弩箭,借着篝火的光芒仔细端详。三棱箭头的开刃角度、尾羽的缠法,分明出自范阳兵工厂,那是唐军最精锐的兵器制造地。更让他心惊的是,箭杆上隐约可见的刻痕,竟与三个月前征讨高句丽时,自己下令销毁的次品弩箭完全一致。

"大帅,黑水靺鞨的使者求见。" 亲卫掀开帐帘,寒风卷着雪花送入一个裹着熊皮的精瘦汉子。那人浑身沾满积雪,靴筒上还结着冰碴,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他从靴筒中取出一张染血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幽州城的街巷,某处民居下画着密集的交叉线,线条凌乱却又带着某种规律。

"契丹人雇了高句丽的掘子军,正在挖通到辽东金库的地道。" 汉子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急切,"他们想趁唐军班师,夺走金库中的财宝,还有那枚玄菟玉印。"

薛仁贵的手指骤然收紧,太宗亲赐的 "辽东金库" 存放着高句丽王室的全部财宝,其中包括象征王权的 "玄菟玉印",那是大唐平定高句丽的象征,绝不能落入贼人之手。他忽然想起白天所见的契丹战阵,那些士兵的护腕上,竟戴着高句丽样式的蛇形银饰,所谓的契丹叛军,分明混杂着大量高句丽残党,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

"传我的令,派五百轻骑绕道白狼水下游," 他抽出腰间的横刀,刀刃在篝火下泛着冷光,"明日天亮前,我要知道是谁把次品弩箭卖给了契丹人。" 帐外,北风呼啸着掠过松林,松针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大唐军中的暗流涌动,一场看不见的战争,正在黑暗中拉开序幕。

幽州城下的暗流

三日后的幽州城,积雪覆盖着太宗亲题的 "镇东" 门匾额,城门两侧的石狮披着银装,显得庄严肃穆。薛仁贵身着便服,外罩一件灰色长袍,腰间挂着九环佩,在周青的陪同下,走进城南的兵器铺。店铺狭小而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油脂的气味,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兵器,却显得有些陈旧。

掌柜的看见薛仁贵腰间的九环佩,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铁锤 "当啷" 落地,砸在自己脚上却浑然不觉。那是只有十二卫大将军才能佩戴的信物,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些弩箭的刻痕,为何与范阳军器监的一致?" 薛仁贵将弩箭拍在松木柜台上,木屑纷飞中,掌柜的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在地面,浑身颤抖。

在薛仁贵的逼问下,掌柜的终于说出了真相。三个月前销毁的次品弩箭,被时任范阳兵曹的李楷固私自截留,通过契丹商队倒卖到草原。李楷固,这个名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薛仁贵心中的平静。他想起李楷固是薛丁山的妻兄,而李楷固的父亲,曾是高句丽的平壤守将,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这不是简单的泄密,而是一场谋划多年的复仇,是高句丽残党借契丹之手,向大唐发起的挑战。

与此同时,在幽州城西北的废弃佛寺,高句丽残党首领乙支仲室正盯着面前的地道图纸。佛寺的墙壁上布满裂痕,佛像的头颅早己不知去向,只剩下斑驳的躯体,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乙支仲室的祖父乙支文德曾在萨水之战中大败隋军,家族的荣耀和仇恨,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此刻,他抚摸着手中的玄菟玉印复制品,眼中闪过狠戾,那是对大唐的仇恨,也是对复兴高句丽的渴望。

"等地道挖通,不仅要毁了辽东金库,还要让薛仁贵的人头,为高句丽的亡魂祭旗。"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在空旷的佛寺中回荡,仿佛来自地狱的诅咒。

地道深处的交锋

冬至前夜,寒风呼啸,大地被冰雪覆盖,显得格外寂静。地道内,掘子军们正小心翼翼地挖掘着,铁锹与泥土的摩擦声在地道中回响。乙支仲室握着洛阳铲的手微微发抖,头顶的夯土层传来 muffled 的脚步声,那是唐军巡逻的暗号,他知道,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当铁锹刚触到金库地板,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石块崩塌的轰鸣,紧接着,冰冷的河水如猛兽般涌入地道,瞬间没过膝盖。"不好!地道被灌水了!" 一名高句丽士兵惨叫着跌入泥坑,被水流迅速冲走。地道内顿时一片混乱,哭号声与泥土崩塌声交织,宛如人间地狱。

薛仁贵站在金库中央,看着从地砖缝隙涌出的混着冰块的河水,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他早根据靺鞨人的情报,在地道必经的白狼水支流埋设了铜制水闸,此刻开闸放水,正好将地道变成死亡陷阱。冰冷的河水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冲刷着地道内的一切,高句丽残党们的阴谋,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地道内,乙支仲室被水流冲倒,手中的玉印复制品掉进泥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看见地道深处浮现出唐军的火把,火光中,薛仁贵手持横刀,身影高大而威严,宛如战神降临。

"高句丽的余孽," 薛仁贵的声音盖过水流,"你们以为穿上契丹人的皮,就能骗过大唐的眼睛?" 横刀挥落,寒光闪过,斩断了乙支仲室握刀的手腕,血花在冰水中绽放,如同凋零的高句丽樱花,美丽却又短暂。

决战白狼原

决战在白狼原的黎明时分展开。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寒风夹杂着雪花,吹得人睁不开眼。薛仁贵的玄甲军分成三路,周青率左军冲击契丹左翼,自己则亲率中军首扑窟哥的帅旗。唐军的陌刀阵如同一堵钢铁城墙,刀刃闪烁着寒光,所过之处,敌兵纷纷倒地。

当唐军撕开敌阵,薛仁贵终于看清那面狼头旗下的身影 —— 果然是李楷固。他骑着一匹黑色战马,手持长枪,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你身为大唐官吏,为何通敌?" 薛仁贵的横刀架在对方颈间,声音低沉而愤怒。

李楷固却大笑起来,眼中闪过疯狂:"当年你平定高句丽,可知道我李家在平壤有三百口人死于战乱?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却被唐军无情屠杀!" 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刺着的高句丽太阳纹在晨露中泛着暗红,那是他对高句丽的忠诚,也是对大唐的仇恨。

远处,窟哥的战马正要逃离,薛仁贵松开李楷固,张弓搭箭,羽箭带着尖啸穿透对方咽喉。契丹王坠马的瞬间,那面薛家铜镜滚落尘埃,镜面上的裂痕,仿佛在诉说着这场阴谋的破碎,也象征着契丹与大唐之间的裂痕,难以愈合。

战后清点战利品时,周青在窟哥的行囊中发现一封密信,落款竟是己经投降的高句丽宝藏王。信中 "复高句丽社稷" 的字迹,让薛仁贵想起太宗临终前的叮嘱:"辽东虽平,人心难定。" 他将信投入篝火,火星溅在铠甲的麒麟纹上,如同不灭的警示,提醒着他,边疆的战火,从未真正平息。

逆鳞之痛

班师回朝的队伍经过白狼水时,薛仁贵独自来到河边。河水冰冷刺骨,倒映着破损的帅旗,以及自己铠甲上的累累伤痕。他望着河水中的倒影,仿佛看见无数唐军士兵的身影,他们为了大唐的边疆,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大帅,朝廷急报。" 亲卫呈上的黄绫上,武后朱批的 "彻查范阳军器监" 八字格外醒目。薛仁贵忽然想起李楷固临刑前的话:"你斩了我,还有千千万万高句丽的遗民。" 他轻抚胸前的麒麟纹,终于明白,所谓逆鳞,不仅是触犯天威,更是撕裂了好不容易愈合的民族伤口。

暮色中,幽州城的轮廓渐渐模糊,远处的山峦被夕阳染成血色。薛仁贵抬头望向长安的方向,那里有太宗的昭陵,有大唐的社稷,还有需要他用一生守护的边疆。寒风掠过耳畔,仿佛又听见辽东战场上的金戈铁马,那是战争的号角,也是守护的誓言。他知道,这场守护逆鳞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而他,将用一生的忠诚,捍卫大唐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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