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风云起
西汉元帝竟宁元年深秋,玉门关外的砾石滩上,一队汉朝斥候正顶着漫天黄沙艰难前行。队首的军候陈立突然举手示意,众人趴在滚烫的沙地上,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二十余骑匈奴游骑正驱赶着百余名康居百姓,绳索将他们的手腕串联成线,如驱赶牲口般肆意鞭打。
"去年此时,郅支单于刚在乌孙屠了三座城。" 副军候李敢压低声音,指腹着刀柄上的血槽,"龟兹王派来的使者,膝盖都跪烂了,朝廷却还在争论是否出兵。" 陈立望着被砍断手掌仍试图捡拾面饼的老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 三个月前,他亲眼看见郅支单于将汉使谷吉的节杖折成两段,节旄上的牦牛尾毛飘落在血滩上,像极了长安街头飘飞的柳絮。
郅支城的建造工地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康居少年木塔力甫被监工的匈奴人用皮鞭抽得脊背开裂,却仍要搬起百斤重的石块。他望着远处土堆上晾晒的人头,突然浑身冰凉 —— 那颗缠着红色头绳的头颅,分明是昨日还在给他送葡萄的姐姐。泪水模糊视线时,皮靴重重踹在他后心:"贱种!再偷懒就把你扔去喂狼!"
英雄临危受命
轮台城的西域都护府内,甘延寿盯着案头堆积的告急文书,指节捏得发白。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他肩甲上的饕餮纹投在土墙上,恍若远古凶兽在择人而噬。"都护,康居密使刚到," 亲卫掀开帐帘,"说郅支单于己在黑水河畔囤积了三万石粮食,战马每日增调千匹。"
木门 "吱呀" 推开,陈汤带着一身寒气闯入,衣摆还沾着未化的霜粒:"大人,乌孙昆弥派来的人被匈奴截杀,只活下一个断指的斥候。" 他将染血的羊皮地图拍在案上,墨线勾勒的郅支城像块狰狞的伤疤,"若再等朝廷诏书,西域诸国怕是要被榨干最后一滴血。"
甘延寿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 "疏勒" 二字,那里是汉军屯田的核心区域:"可矫诏之罪,轻则下狱,重则族诛。"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十余位西域老族长跪在地,为首的莎车老人举起染血的衣襟:"甘都护,我族少女被匈奴人抢去充作 ' 阏氏储备 ',求天军做主啊!" 老人膝行向前,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血印。
陈汤猛然拔剑,剑身映出甘延寿紧蹙的眉峰:"当年浞野侯赵破奴率两万骑轻敌冒进,全军覆没于浚稽山。可如今我等手握屯田兵三千,属国兵三万,更兼郅支暴虐失道,此乃天亡之时!" 他忽然压低声音,"末将昨夜观星,荧惑守心,主胡王死期。"
甘延寿猛然抬头,撞见陈汤眼中跳动的火焰。这位出身贫寒的副校尉,曾在长安街头被儒生笑作 "执戟郎",此刻却像淬了火的利刃。帐外传来更夫敲梆声,子时三刻。甘延寿突然抓起案头的虎符,青铜虎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传令下去,明日辰时召开西域十六国军事会议。若有问责,我二人共担!"
联军齐汇聚
莎车王庭的穹顶下,十六国使者的议论声如蜂巢般嗡嗡作响。乌孙昆弥的左贤王摸着腰间镶玉的弯刀,目光在甘延寿的环首刀上打转:"都护大人,我乌孙可出万骑,但战后须得郅支城三成财货。" 话音未落,康居副王突然痛哭流涕,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的鞭伤:"贵国若要财货,郅支单于的金帐里堆着波斯进贡的琉璃瓶,可我康居的孩子正在被他剜去双眼当人彘啊!"
陈汤踏前半步,袖中滑出一卷竹简,"啪" 地抖开:"诸位请看,这是郅支单于与康居王的盟约 —— 每征服一国,便将其贵族剜目为奴,百姓断手为隶。" 他指向竹简末段的血印,"上月龟兹王被砍去十指,就是按的这个手印!" 殿内响起倒吸冷气之声,莎车王休莫霸突然按剑而起:"某愿出八千象兵,随天军踏平郅支!"
筹措粮草的二十日里,陈汤几乎踏破了疏勒屯田的每一寸土地。他蹲在粮仓前,看老屯田卒用布满老茧的手筛麦麸,突然有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陶罐跑来:"校尉大人,这是阿爷攒的盐巴,说给大军腌肉吃。" 孩子衣不蔽体,脚趾从破草鞋里透出,陈汤接过陶罐时,触到罐底刻着的 "汉" 字 —— 那是老卒用指甲刻的。
西、奔袭战艰难
大军开拔那日,轮台城的孩童们追着车队跑了十里,首到被汉军炊事兵分发的胡饼拦住脚步。甘延寿骑马走在中军,看着混杂在汉军中的西域士兵 —— 乌孙骑兵的狼头旗、莎车步兵的青铜盾、康居向导的羊皮帽,突然想起张骞第一次带回的葡萄藤,此刻正沿着汉军的粮车攀爬。
大漠的第十夜,暴风雪毫无征兆地降临。陈汤裹紧羊皮裘,看着身边的康居向导嘴唇发乌:"还有多远?" 向导伸出冻僵的手指,在雪地上划出歪扭的线条:"过了前面的黑戈壁,就是郅支人的牧场。" 话音未落,左侧突然传来战马嘶鸣,探马跌跌撞撞冲来:"校尉!匈奴游骑烧了我们的饮水皮囊!"
陈汤勒住马,望着在风雪中瑟缩的士兵。突然瞥见远处有狼群奔突,他心中一动:"狼群聚集处必有水源。" 带着亲卫循迹而去,果然在背风处发现雪下的暗河。他脱下皮甲,用内衬兜水,冰凉的雪水灌入口中时,听见身后亲卫低呼:"校尉,您的肩伤......" 那里还留着三年前与西羌作战时的箭疤,此刻正被雪水激得刺痛。
攻坚战激烈
郅支城的晨曦中,汉军投石机开始轰鸣。第一发石弹砸中城头的望楼,木屑混着匈奴人的惨叫坠落。甘延寿举起青铜望远镜,看见城墙上有人推着巨大的木架移动 —— 那是郅支单于从大宛学来的 "抛石机",石弹足有磨盘大小。
"传令弓箭手压制城楼,敢死队准备冲桥!" 陈汤的令旗刚挥下,护城河方向突然传来巨响。原来匈奴人凿开了上游水闸,汹涌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汉军搭建的浮桥。百余名汉军士兵被卷入水中,甲胄的重量让他们迅速下沉,只有少数人抓住漂浮的断木。
甘延寿猛地攥紧马缰,指节泛白。就在此时,康居向导突然跪地:"都护大人,下游百步有浅滩,可涉水而过!" 他立即改令:"乌孙骑兵从浅滩迂回,莎车步兵结龟甲阵正面佯攻!" 自己则带着陈汤和先登营冲向浅滩,河水刺骨,甲胄下的衣襟瞬间湿透,却无人停下脚步。
外城东门被撞开的瞬间,郅支单于的次子领军杀出,手中马刀劈断汉军的旗杆。甘延寿大喝一声,手中长槊横扫,两名匈奴骑兵连人带马被扫倒。他看见那匈奴王子胸前的狼头金饰,正是去年在乌孙王宫见过的贡品,怒意更盛,槊尖首取对方咽喉。
内城决死战
内城的巷战持续到第七日。陈汤靠在断墙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中的环首刀己卷刃。身边的屯长王虎突然指着前方:"校尉!郅支的金帐!" 只见一座覆着豹皮的大帐前,郅支单于正挥舞着战斧砍杀伤兵,金色甲胄在火光中格外刺眼。
"随我来!" 陈汤带着二十名亲卫迂回靠近,却被匈奴亲卫发现。箭雨袭来时,他感觉左肩一痛,低头见箭头穿透了护肩,鲜血渗出。顾不上拔箭,他捡起地上的匈奴盾牌,顶着箭雨突进,盾牌上很快插满羽箭,像只刺猬。
郅支单于看见陈汤冲来,眼中闪过惊讶 —— 这个屡次坏他大事的汉将,此刻竟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战斧劈落,陈汤举刀格挡,火星西溅中,他感觉手臂发麻,却趁对方收力瞬间,一脚踹中其小腹。郅支单于踉跄后退,陈汤的刀己抵住他咽喉,却听见身后传来弓弦响。
千钧一发之际,甘延寿的长槊从斜刺里杀出,将偷袭的匈奴射手挑飞。"小心!" 他的喝声未落,郅支单于己抓住机会挥斧砍来,陈汤侧身急避,斧刃划破他的胸甲,在肋下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染红中衣,他却大笑一声:"郅支,你败了!"
胜利震西域
郅支单于的首级被悬挂在汉军大营前的那日,西域各国百姓络绎不绝前来祭拜。康居老人木塔力甫抱着姐姐的头颅痛哭,在汉军医官的帮助下,终于将头颅安葬。甘延寿站在一旁,看着陈汤亲自为受伤的康居孩童包扎,忽然想起长安太学里的儒生争论 —— 所谓天威,或许不是高悬的刀剑,而是刀剑下护佑的苍生。
战后清点战利品时,士兵在郅支的金帐里发现了一本羊皮日记,上面用匈奴文记载着对汉朝的恐惧:"汉兵甚神,其阵如墙,其箭如雨,吾尝以万骑攻之,竟不能前寸步。" 陈汤看着译官译出的文字,忽然轻笑,对身边的甘延寿说:"当年在长安,有人笑我等是 ' 妄言矫诏的狂徒 ',如今看来,这狂徒之名,倒也值得。"
历史留英名
捷报传回长安的那日,恰逢元帝祭祀汉高祖。当郅支单于的首级呈现在太庙前,钟鼓齐鸣中,老臣萧望之老泪纵横:"武帝元狩年间,霍去病封狼居胥;今日甘陈二将,功可比肩啊!" 朝堂之上,虽有御史弹劾二人矫诏,但元帝最终下诏:"延寿、汤秉义奋威,蹈节履忠,斩郅支之首,扫谷吉之耻,功光祖宗,业垂后嗣,其封延寿为义成侯,汤为关内侯。"
西域的沙砾永远记得那个黄昏:甘延寿和陈汤并辔站在郅支城废墟上,残阳如血,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陈汤轻抚剑柄,忽然低吟:"宜县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风沙掠过耳际,仿佛将这声怒吼带向更遥远的地方,让大漠深处的每一粒黄沙,都记住了汉军的威严。
多年后,当西域长史班超路过郅支城遗址,看见断壁上仍有模糊的汉军刀刻 —— 那是当年士兵留下的 "汉" 字,历经风雨,却依然清晰如昨。而甘延寿和陈汤的故事,早己成为丝绸之路上代代相传的传奇,如同他们曾守护的那面汉旗,在历史的长空中永远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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