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林小满的自行车链条在青石板路上咔嗒作响。
她摸出衣袋里温热的平安扣，鎏金箔片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光斑，正与巷口褪色的"烟火巷"牌匾遥相呼应。
"82年江家的货运编号..."她猛地捏紧车闸，车轮碾过昨夜雨洼，溅起的水珠惊飞了屋檐下的白腰雨燕。
祖父照片里那个钧窑瓷瓶的纹路，分明与江砚实验室的翡翠酱汁罐如出一辙。
食材市场的人声扑面而来时，林小满将玉扣按在锁骨位置。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江砚质谱仪里那滴枇杷露的数据，那个冷面主厨既然能检测到枇杷苷，必然也发现了她刻意抹去的海盐比例。
"青芒要现切现吃，莲雾得挑带露水的。"她踮脚去够顶层的泰国金柚，后腰忽然撞上推车铁架。
转身时正对上一双油光锃亮的鳄鱼皮鞋，孙老板食指转着奔驰车钥匙，蒜头鼻几乎要戳到她怀里的杨桃。
江砚在二楼主控室调整监控角度时，屏幕里突然炸开一抹鹅黄色。
林小满扎着云吞面师傅特有的三角头巾，发梢随着激烈争辩在晨光里上下翻飞。
他下意识转动指间的铂金尾戒，昨夜质谱仪上跳动的枇杷苷数据突然在视网膜上重影。
"江主厨说过淘汰赛各凭本事。"孙老板肥厚的手掌拍在荔枝筐上，惊起几只绿头苍蝇，"小丫头不如回家卖麦芽糖，省得，"
林小满突然抄起水果刀。
刀光闪过处，青芒皮如同春蚕褪衣般旋落，露出琉璃般的果肉。"孙叔尝过加了海盐的芒果糯米饭吗？"她将晶莹的果肉掷入冰桶，指尖残留的枇杷香混着泰式香茅气息，"您抢走的每颗青芒，都比别人少0.3克盐渍樱花。"
江砚的尾戒重重磕在金属桌沿。
监控画面里少女鼻尖沾着杨桃汁，像只炸毛的橘猫举着半块残玉。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分子料理试剂瓶，淡蓝色液体在接触到空调冷风时，突然幻化出与昨夜相似的琥珀光晕。
"这玉扣..."他瞳孔骤缩。
二十年前父亲坠楼现场飞溅的翡翠碎片，与屏幕里严丝合缝的平安扣边缘完美重叠。
楼下突然传来塑料筐翻倒的巨响。
孙老板揪着林小满的头巾尖角，五颗山竹骨碌碌滚到排水沟边。
江砚抓起实验服疾步走向电梯，试剂瓶在口袋里撞出细碎的冰晶声。
"您知道为什么老巷子的麦芽糖能拉丝三米吗？"林小满突然握住孙老板的手腕，沾着糖霜的拇指按在他虎口穴道，"因为阿公们熬糖时，从来不会盯着别人的铜锅。"
孙老板吃痛松手的瞬间，林小满怀里的莲雾准确落回竹筐。
她倒退着撞上某人的大理石纹路西装，后颈突然触到某种冰镇金属的寒意。
"让开。"江砚举着冒寒气的试剂瓶横在两人之间，瓶口霜花正沿着林小满散落的发丝蔓延。
他余光瞥见她锁骨处晃动的翡翠玉扣，1982年的货运编号在晨光中忽明忽暗。
市场顶棚的排风扇突然加速运转，将江砚身上苦橙叶的气息搅进热带水果的甜腻里。
林小满转身时，他手中的试剂瓶突然迸发麦芽糖拉丝般的金线，在两人衣袖间织就细密的琥珀蛛网。
"江主厨的分子魔法，"她扬起残留芒果香的指尖，"能变出真正的古法枇杷露吗？"
斜对角干货区的遮阳棚突然被风掀起，三十八种菌菇的醇香漫过整个交易区。
穿老式帆布围裙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松茸竹筛，布满刀疤的手指正轻轻着印有"王"字的铜制秤砣。
江砚垂眸望着试剂瓶里凝固的琥珀结晶，霜花在掌心融成冰水。
林小满发梢扫过他西装翻领时，某种熟悉的焦糖气息突然刺破实验室消毒水的记忆，是十五年前火灾现场碎裂的糖画。
"老王家的松茸筛还没晾透呢。"砂砾摩擦般的嗓音破开人群，王大厨帆布围裙上沾着云贵高原的红土，铜秤砣在晨光中晃出北斗七星的暗纹。
他刀疤纵横的手指捏起滚落的山竹，指甲盖轻叩三下，的紫果便裂成雪瓣莲花。
孙老板的奔驰钥匙"当啷"掉在青石板上，"王...王师傅，这是淘汰赛的规矩......"
"五年前你用注水牛肉骗过质检仪的时候，"王大厨将山竹瓣分给围观摊贩，"怎么不说规矩？"他转身时铜秤砣正撞上林小满的平安扣，翡翠与青铜相击发出编钟般的嗡鸣。
江砚的尾戒突然灼烫。
监控画面里少女捧着裂开的山竹，睫毛沾着不知是晨露还是泪光。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味觉笔记，昨夜写的"枇杷苷异常波动"旁，竟洇开一滴芒果花蜜。
"陈老头的糖画模子还收在樟木箱底吧？"王大厨突然压低声音，布满老茧的拇指擦过林小满手背的糖霜，"明日卯时，带着你爷爷的铜锅来西区冷库。"
林小满刚要道谢，后颈突然袭来薄荷味的凉意。
江砚的实验服擦着她耳畔掠过，铂金尾戒在试剂瓶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弯腰拾起被踩碎的杨桃时，指腹沾着的淡紫色汁液正与他西装内袋里泛黄的旧照片如出一辙。
"分子料理不需要人情。"他对着空气冷笑，试剂瓶里的蓝色液体突然沸腾成旋涡状，"但你要是烧糊了铜锅......"
"江主厨的冰镇传感器要化了。"林小满突然将山竹瓣拍在他手背，清凉的汁水顺着腕表缝隙渗入机械齿轮，"就像您藏在袖扣里的温度计，它说您现在心跳120。"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江砚看见少女踮脚往王大厨围裙兜里塞了块麦芽糖。
监控屏幕突然闪烁，1982年的货运编号在电路板上投出翡翠色的光斑。
他扯松领带时发现，实验服口袋不知何时多了片带牙印的芒果核。
暮色初临时，林小满数着青石板缝里的樱桃核往冷库走。
潮湿的穿堂风送来茉莉香片的气息，她忽然蹲下系鞋带，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闪过半截绣着荼蘼花的围裙，那是外婆生前最爱的纹样，但整个烟火巷会苏绣的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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