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的目光平静，却像带着钩子，勾得钱小小的心七上八下。
她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蚋：“公子想问什么…小小知无不言。”
“杭州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钱小小努力回忆着父亲和下人们的只言片语，组织着语言。
“听…听父亲说，是叫什么…方腊的贼人作乱，手下有许多兵马，前几日就攻破了杭州。城里…城里现在很乱，到处都在杀人放火…”
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想起了昨日的惊魂一幕。
这个他知道，他想知道现在的情况！
周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现在局势如何了？”
“我…我不知…”她脸颊又开始发热，“这些事情…。或许…或许我父亲会知道。”
她急中生智，连忙补充道。
周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也理解。
一个古代的富家小姐，不知道这些也属正常。
他点了点头：“也好，你去请你父亲过来一趟。”
“是，公子。”钱小小如蒙大赦，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周文，见他神色如常，才轻轻带上房门。
钱小小匆匆离去，周文则从床上起身。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传来一阵噼啪作响。
这具身体的力量和柔韧性，远超他前世的想象。
他打量了一下房间，陈设雅致，看得出主人的品味。
床边不远处，搭着一套男子的衣衫，看料子和款式，应该是新做没穿过的。
他走过去拿起，在身上比了比。
身高接近一米九，这衣服穿在身上，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快速脱下身上那套早己破损不堪的现代衣物，换上了这套古装。
虽然不太合身，但总算整洁。
衣架上还有一件深色的素面披风，他顺手取下披上，倒是将不太合身的衣裤遮掩了大半，平添了几分沉稳气度。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空气涌入，让他精神一振。
窗外庭院寂静，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来到前厅。
前厅布置得颇为宽敞，主位上设着太师椅，两旁各有几把客椅。
周文没有坐下，只是负手站在厅中，目光扫过墙上的字画，若有所思。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钱友德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依旧有些局促的钱小小。
“公子。”钱友德一进门，便拱手行礼，神态恭敬。
他己经听女儿说了周文醒来的事，也知道了周文要见他。
“嗯。”周文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钱小小也跟着父亲行了一礼，然后便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恰在此时，小翠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
“小姐，公子，吃的来了。”小翠将托盘放在厅中的八仙桌上。
周文看了一眼，对钱友德和钱小小道：“坐吧。”
他又对小翠说：“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是。”小翠应了一声，乖巧地退了出去。
厅内只剩下三人。
周文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拿起粥碗，用调羹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他确实饿了。
钱友德和钱小小则有些拘谨地在下首位的客椅上坐了半个，看着周文用餐。
眼前的周文，与他们印象中那个杀伐果断、如同魔神降世的形象，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吃饭的动作平常而自然，甚至带着几分…随性？
这让他们有些恍惚。
周文喝了几口粥，又夹了些小菜，吃得不快，但也没有丝毫客气。
他一边吃，一边开口，声音平静：“庄子的事处理得如何？昨晚辛苦了！。”
钱友德连忙道：“公子言重了！若非公子神威，我等早己是冢中枯骨，一些小事算不得什么。”
他这话发自肺腑。
周文不置可否，继续吃着东西。
钱小小看着周文的侧脸，心头又是一阵小鹿乱撞。
他吃饭的样子，也很好看…
周文很快将一碗粥吃完，又吃了些小菜，感觉腹中有了些底气。
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嘴。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钱友德身上。
那目光依旧平静，却让钱友德心中莫名一紧。
“钱庄主，”周文缓缓开口，“昨日在村子里，你对我说的话，可还作数？”
此言一出，前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钱友德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为了请周文出手解救庄园危机，他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宣誓效忠。
当时情况危急，他别无选择。
可现在…庄子的危机解除了，那些土匪也被杀退了。
他本以为，这位周公子或许只是路过，或许只是随手为之。
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首接地旧事重提。
钱友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效忠？
那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意味着他钱家几代积累的财富，他钱友德在杭州城几十年的经营所得，都将拱手让人。
他将从一个富甲一方的钱庄主，变成一个…奴仆？或者说的好听些，是幕僚？
可若是不认…
钱友德偷偷看了一眼周文。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昨日那如同修罗般的杀戮场景，却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他若翻脸，自己父女二人，怕是连今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一旁的钱小小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全是汗。
周文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钱友德，等待他的答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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