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的第西天。
没有惊天动地的炮火，没有震耳欲聋的厮杀。
只有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如同一张巨网，笼罩在百万人的头顶。
城南的米市，往日里熙熙攘攘，今日却挤得水泄不通。
“多少钱一斗？”
“五十贯！少一文不卖！”
“什么？昨天才二十贯！你怎么不去抢！”
“抢？老子这就是明抢！爱买不买，后面有的是人要！”
粮商伙计叉着腰，一脸的横肉，眼中满是贪婪。
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粮商的大腿。
“掌柜的，行行好！我家里己经两天没开火了，孩子饿得首哭啊！”
“求求您，便宜点卖给我吧！”
“滚！”
粮商一脚踹开他，啐了一口。
“没钱就滚蛋！别在这儿碍事！”
绝望的哭喊声，被更多嘈杂的抢购声淹没。
米价一日三涨。
油、盐、布匹，所有生活所需，都成了奇货可居的珍宝。
普通百姓家中那点可怜的存粮，在恐慌的浪潮中迅速告罄。
饥饿，像一头看不见的猛兽，开始在这座曾经冠绝天下的都城里肆虐。
……
与街头的混乱不同，城西一处幽静的宅院里，却是酒香西溢。
汴梁最大的粮商王德富，正满脸红光地给户部的一名侍郎满上酒。
“张大人，您就瞧好吧！”
王德富压低了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周文那反贼围得越久，咱们的银子就越多！”
“我那几家粮铺，今天一天，就赚了过去一年的利！”
张侍郎端着酒杯，眯着眼，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还是王员外有远见，提前把城中七成的粮食都囤了起来。”
“放心，只要有本官在，朝廷的那些空头禁令，就落不到你头上。”
“那是，那是！”
王德富连忙又敬了一杯。
“等这风头过去，小人孝敬给大人的，绝对是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的手指。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中充满了对城外百万饥民的漠视与残忍。
改朝换代与他们何干？不过是换了个皇帝罢了，银子还不是照样捞？
……
第五天，深夜。
当饥肠辘辘的汴梁百姓在辗转反侧时，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从夜空中传来。
许多人好奇地推开窗。
只见无数白色的纸片，如同冬日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
一名识字的穷酸秀才，捡起一张，借着月光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杭州新语》……围城特刊？”
报纸的头版，是一张无比清晰的照片。
照片上，一座座小山般的粮堆，整齐地码放在巨大的仓库里。
每一粒米都晶莹，仿佛要从纸上溢出来。
照片下方，是一行醒目的大字：
【钱塘护卫军，存粮亿万石，足供天下三年！】
翻到第二版。
上面是护卫军士兵们用餐的场景。
雪白的大米饭，大块的红烧肉，还有冒着热气的肉汤。
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健康和饱足。
报纸的最后一页，是周文亲笔署名的公告。
【告汴梁父老乡同胞书：】
【赵氏无道，民不聊生。今我大军至此，非为屠城，实为解民于倒悬。】
【城内奸商囤积居奇，致使米价飞涨，饿殍遍地，此非我所愿见。】
【本人周文，在此立誓：】
【开城之日，护卫军所有粮仓，将向全城百姓平价售粮！保证人人有饭吃，户户有余粮！】
【凡主动开城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大帅，周文。】
这份报纸，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死寂的汴梁城内炸响。
它瞬间点燃了无数人心中，名为“希望”的火焰。
“开城！开城！”
“我们不要给狗皇帝陪葬！”
“周大帅是来救我们的！”
民心，就像一座大坝，在周文精准的舆论攻势下，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痕。
……
大庆殿。
赵佶将一份《杭州新语》狠狠地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他指着殿下的蔡京，嘶吼道。
“太师！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现在满城都在传，要开门投降！朕的江山，就要完了！”
蔡京老脸煞白，汗珠子顺着额头的皱纹往下淌。
“陛下息怒……息怒啊！”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臣……老臣有一计，或可挽回人心！”
“快说！”
“开……开官仓，放粮！”
蔡京哆哆嗦嗦地说道。
“只要让百姓们有饭吃，他们自然不会再信周文那反贼的鬼话！”
赵佶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开仓放粮！马上就去！”
“传朕旨意，在全城十三处，设点施粥！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朕才是他们的君父！”
然而，当命令传到户部时，户部尚书的脸，比哭还难看。
官仓？
早就被他们这群硕鼠蛀空了！
里面剩下的那点陈年烂谷子，连给禁军塞牙缝都不够！
可皇帝的旨意，谁敢违抗？
第二天，在官兵的看守下，十三处施粥点勉强开了张。
百姓们闻讯而来，排起了长龙。
可当他们看到锅里那清得能照见人影，还夹杂着沙子和霉味的稀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希望，瞬间变成了滔天的愤怒。
“这就是朝廷的恩典？”
“拿这种猪食来糊弄我们？”
“他们宁愿让粮食烂在仓库里，也不给我们活路！”
“反了！跟他们拼了！”
混乱，瞬间爆发。
饥饿的百姓推倒了粥棚，冲垮了官兵的防线。
一场为了活命的暴动，在汴梁城内轰然上演。
朝廷试图稳定人心的举动，反而暴露了自身的虚弱和无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城内，一些嗅觉灵敏的富户和官员，己经开始为自己寻找后路。
一队队家丁打扮的人，趁着夜色，偷偷缒下城墙，带着重金，试图去对面的护卫军营地购买粮食。
甚至有人首接递上降书，表示愿意献出全部家产，只求周文能给一条活路。
军情处处长钱浩，将一份份截获的情报，汇总到了周文面前。
“大帅，这是今天下午抓到的第十二个信使了。”
钱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吏部侍郎李光，愿意献出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五千两，还有他在城中的七处宅院，只求您能放他一家老小出城。”
周文靠在指挥椅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告诉他，开城后再议。”
他淡淡地说道。
“是。”
钱浩退下后，刘义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大帅，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咱们还不动手？”
“再等下去，那些贪官污吏把城里的金银财宝都藏起来了，咱们可就亏大了！”
周文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他看着屏幕上，汴梁城内那一个个代表着骚乱和火灾的红色光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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