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闻声看去,却见隔壁的张九叔喘着粗气冲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桂英!你家昌平在后山跟陆昌安打起来了!”
“什么?”
高桂英手里剥了一半的玉米,“啪”地掉在地上。
陆阳猛地站起身,“九叔,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张九叔面前。
陆阳知道陆昌安是自己大伯,因为当年爷爷离世,大伯怪父亲没照顾好爷爷,由此闹了矛盾,两家多年都不来往。
张九叔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断断续续说道:“我刚才从后山过,就看见他俩兄弟扭打在一起,昌安手里还拿着镰刀柄,嘴里嚷嚷着要给老爷子讨公道……”
话还没说完,高桂英己经踉跄着往门外冲,陆阳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摔倒的母亲。
“妈,您别慌,我和您一起去!”
“我也去。”
江艳说着,快步上前也搀住高桂英的另一边胳膊。
三人急匆匆往后山赶去。
一路上,高桂英不停地念叨:“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转过熟悉的山道,远远就听见嘈杂的叫嚷声。
此时,后山。
日头毒辣,早己聚集了十几个村里人,大家挤在草丛边七嘴八舌地拉架劝说。
“都是亲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都一把年纪了,别闹出人命啊。”
陆文、陆武、陆志三兄弟死死拽住自家父亲陆昌安的胳膊。
陆昌安的脖颈青筋暴起,抄起的镰刀被陆志夺下。
“松开!今天我非让他说清楚不可!”
“爸!差不多得了!”陆武额头沁着汗珠,后背的衬衫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再闹下去全村人都看笑话!”
陆志也急得首跺脚,余光瞥见陆阳等人赶来,连忙喊道:“阳哥,你也快劝劝二叔!”
陆阳拨开人群冲上前,握住父亲扬起的拳头。
陆昌平胸膛剧烈起伏,草帽歪在脑后,“他看我和老周头唠嗑不顺眼,张口又提当年的事,说我害了老爷子……”
“难道不是你还害了老爷子吗?”
话音未落,陆昌安突然挣开儿子们的手,抄起地上的竹棍就要往前冲。
“大哥!”
高桂英猛地挡在双方身前,“二十多年前的事,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当年昌平为了照顾咱爹,三天三夜没合眼,自个病倒了都顾不上!”
陆昌安扬起的竹棍被陆阳拽住悬在半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血丝,“可最后老爷子还是没了,就是因为他那天离开家,不在家照顾老爷子!”
“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老爷子是突发心梗走的,那不是人为的错。”
人群里突然炸开议论。
“昌安也是可怜,老爷子走得突然,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啊。”
“可昌平这些年,也没少往老爷子的坟头送酒,看得出也是很愧疚的……”
陆昌平拨开陆阳的手,踉跄后退两步撞翻地上的竹筐,枯黄的鱼草撒了一地。
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嘶吼声里带着二十多年的苦闷,“你们都不知道,当年我连夜背咱爹去镇上医院,摔进山沟里才落了这疤!”
陆阳蹲下身想扶父亲,却被陆昌平一把推开。
浑浊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当年下了大雨,我就来鱼塘守看一看,谁能料到咱爹……”
话音未落,陆昌平突然就往鱼塘那边走去,“今天就去把这鱼塘填平!给咱爹陪葬!”
“爸!”
陆阳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父亲陆昌平身前。
然后看了一眼对面大伯扭曲的脸,想起小时候过年,大伯还会把他扛在肩头买糖葫芦。
“大伯,爷爷在天上看着呢,您真要让他老人家走了还不得安宁?”
陆昌安转头盯着陆阳,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陆昌平:“你去填啊,你现在有钱,你的儿子赚了钱,可以不在乎鱼塘了,现在全村人见了都夸陆家祖坟冒青烟,但我陆昌安,就是不认你们一家!”
“爸!这话过分了!”
旁边大堂哥陆文脸色涨红,慌忙抱住父亲的腰往后拖,“陆阳是您亲侄子啊!”
陆武蹲下身捡起散落的草帽,压低声音劝道:“您要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回家慢慢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陆阳没有继续说话,叹了口气,伸手扶住父亲颤抖的肩膀。
高桂英眼眶通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地替陆昌平拍去身上的草屑。
在陆文、陆武、陆志三兄弟歉疚的目光中,他们搀扶着情绪仍未平复的陆昌平往家走。
一路上,山间的风裹着尘土卷起枯叶,陆昌平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嘟囔着陈年旧事,说大伯陆昌安根本就不理解他。
高桂英在旁轻声哄着,像是安抚闹脾气的孩子。
陆阳望着父母佝偻的背影,心里也是无奈。
明明两家血脉相连,不过是一场误会,却横亘了二十年。
大伯心口的疤、父亲眼中的泪,都成了卡在骨肉至亲间的刺。
“阿阳,别往心里去。”
高桂英回头看了眼沉默的儿子,声音带着疲惫,“你大伯……心结太深了。”
陆阳握住母亲粗糙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剥玉米时留下的碎屑。
他知道归根结底,两家没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是爷爷离世时的阴差阳错,让大伯误会父亲未尽孝道,而父亲的倔强又把苦闷藏在心里。
“等哪天……”
陆阳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却坚定,“等我把大伯和父亲的心结解开,咱们两家人还能像小时候那样,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年夜饭。”
高桂英望着儿子,眼中泛起泪光,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家时,陆昌平仍气鼓鼓地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嘴里嘟囔着:“他每次见面都找茬,当我怕他不成!”
高桂英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回头劝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怎么都是你大哥,你就顺着他些。”
说着瞥了眼一旁安静坐着的江艳,又压低声音道:“江艳还在呢,别吓着人家姑娘。”
陆昌平这才注意到江艳,干咳两声,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他端起桌上的一杯水灌了一口,转头问陆阳:“阿阳,你怎么突然从银州回来了?”
陆阳搬了个小板凳坐到父母身边,目光郑重:“爸,妈,我这次回来是想跟你们说个事,我要去南桂兵区当副总教官了。”
“什么?!”
高桂英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
陆昌平更是“腾”地站起身,“副总教官?这……这怎么回事?”
陆阳笑了笑,耐心解释:“是秦家的秦红颜帮忙牵的线,秦飞龙老爷子是南桂兵区的将军,他们觉得我有能力,就邀请我去任职。”
陆昌平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伸手抹了把脸,声音发颤:“好!好啊!这可比挣钱有出息多了!我看你那大伯以后还敢不敢说,我儿子就靠几个臭钱显摆!”
说着转身就往鸡圈跑,“桂英!抓只鸡杀了!咱们去咱爹坟前好好祭拜一番,告诉他咱们儿子有大出息了!”
“爸!”
陆阳连忙拦住父亲,“任命书还没下来呢,等正式定下来再去爷爷坟前报喜,也不迟。”
陆昌平这才如梦初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高兴得,都糊涂了!好好好,等!咱们等!”
当晚,厨房里飘出阵阵香味,高桂英炒了几个陆阳爱吃的菜。
陆昌平从床底摸出珍藏多年的白酒,非要和儿子喝上几杯。
饭桌上,二老你一言我一语,满是骄傲和欣慰。
夜色渐深。
高桂英拉着江艳的手往旁边一个房间走:“这是陆阳姐姐的房间,你上次住过,今晚你就睡这儿,要是需要什么,尽管跟阿姨说。”
“谢谢阿姨。”江艳脸颊微红,轻声道谢。
关上房门后,听见外面传来的笑声,混着杯盏相碰的声响,江艳没有上床入睡,她在等陆阳进隔壁房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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