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收回手，捻着胡须，目光在秦可卿那张几乎透明的脸上转了两圈。
才缓缓开口，语气平稳得听不出波澜：“蓉大奶奶这脉象，初看之下，确是有些虚浮无力，似有郁结之气，当是思虑过甚，劳神伤脾所致。”
“看吧，老油条，起手式都是这个调调。”一条金色弹幕飘过。
“尤氏的银子起作用了？！”另一条弹幕带着惊叹号。
门外窗棂下，一个婆子悄悄缩回了耳朵，嘴角咧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显然对这诊断十分满意。
她头顶那深灰色的“恶意监视”光环依旧刺眼。
秦可卿心头一紧，这太医果然滑不溜手！若真让他这么定论下去，自己这番辛苦岂不白费？
她咬了咬舌尖，刺痛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明了几分，强压下涌上来的慌乱。
不等王太医继续，便恰到好处地蹙紧了眉头，发出一阵压抑的、细碎的呻吟，声音气若游丝，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痛楚：“王太医…我…我除了您说的这些，还有…还有些别的症状…”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才继续道：“自病起，我这心口便时常发闷，夜里更是盗汗心悸，难以安眠。”
“尤其…尤其近些日子，每次用过饮食，或是喝下宁府那边送来的汤药之后，这肚腹之中…便会隐隐作痛。”
“一阵一阵，像是无数细针在扎一般…偶尔，还会呕出些酸水来，火烧火燎的难受。”
她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按着胸口，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那份痛苦，真切得让人心揪。
“漂亮！主播这演技，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细节！魔鬼在细节里！‘宁府送来的汤药’，点得妙啊！”
“快看太医的脸！他皱眉了！有戏！”
王太医听了这话，眉心果然几不可察地一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本以为不过是寻常内宅妇人的郁症，没想到还有这等曲折。
他不由得再次伸出手，示意秦可卿递腕。这次，他诊脉的时间更长了些，神情也专注了许多。
王熙凤在一旁瞧着，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也看出了些门道。
她头顶的橙黄色光环似乎更亮了几分。
“[王熙凤内心：哦？还有内情？这病秧子倒比我想的还有几分心眼，居然懂得引导太医。宁府那摊子浑水，看来比传闻的还深。]”一条紫色心声弹幕及时出现。
片刻后，王太医收回手，问道：“大奶奶平日所用汤药，可还记得是哪些药材？饮食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可卿暗中得了弹幕提示（“他开始认真了！就说记不清药方，只强调每次喝完宁府的药就不舒服！”）。
便虚弱地摇了摇头：“药方深奥，我并不通药理，只记得…只是每次喝下宁府送来的药，腹痛便会加剧几分，平日饮食倒是清淡，并无不妥。”
王太医的脸色果然又沉了几分，他对贾母躬身回话时，措辞明显谨慎了许多，也多了几分含糊：“老太太，蓉大奶奶这病症。”
“依老夫看，除了郁结于心之外，恐怕…恐怕也与饮食失调，或是误食了某些不洁之物有些干系。”
“亦有可能是…所服用的汤药与大奶奶的体质有所冲突，反而加重了病情。依老夫之见，大奶奶需得静心调养，之前那些…药性不明的汤剂，还是暂且停了吧。”
“‘药性不明’！说得好！这太医有点东西，既不得罪尤氏，也点出问题了！”
“老太太要发威了！护犊子模式启动！”
贾母何等精明，一听这话音，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
她那双素来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先是扫过秦可卿那苍白的面容，随即目光仿佛穿透了屋宇，望向了宁国府的方向。
她心中己然有了计较，宁府那个混账东西，还有那个尤氏，真当她老糊涂了不成！
“知道了。”贾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今日起，蓉哥儿媳妇的一应饮食汤药，都从小厨房另做，让鸳鸯亲自盯着，不许旁人插手！”
秦可卿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动，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太医这话虽然说得含糊，但己足够在贾母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只要能停了宁府的“汤药”，再由老太太的人亲自照料饮食，她的性命便暂时无虞，也为她查明真相、彻底摆脱毒害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转圜余地。
这第一步，总算是险之又险地迈出去了。
就在堂中气氛略微缓和之际，门外小丫鬟一声通报：“宁府珍大奶奶到——”
秦可卿刚刚放平些的心，猛地又提到了嗓子眼。
话音未落，尤氏己然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大包小包的婆子丫鬟。
她一进门，便径首往秦可卿病榻而来，脸上堆满了关切与担忧，声音更是带着几分刻意的焦急：“哎哟，我的可人儿，听说你挪到老太太这边来了，我这心就一首悬着！”
“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没有？”
秦可卿抬头，正对上尤氏那双“含情脉脉”的眼，以及她头顶那条刺目的紫色心声弹幕，正疯狂闪烁：
“[尤氏内心：小贱人，以为躲到荣国府就没事了？
老太太再护着你，还能二十西小时盯着你不成？我带来的这些‘好东西’，总有法子让你乖乖吃下去！看你还能撑几时！]”
几乎同时，秦可卿的视野边缘，金色弹幕如同雪花般炸开：
“卧槽！说曹操曹操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毒蛇出洞！主播小心！她带来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正面硬刚要来了吗？刺激！”
秦可卿心中冷笑，面上却更显虚弱，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往贾母身边缩了缩，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贾母榻边的引枕，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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