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提着福满斋的食盒，低眉顺眼地进了院子。
他不敢西处乱看，只觉这院里静得吓人，浓郁的药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非但没让人安心，反而透出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像是给活人准备的棺材铺子。
他被领进内室，隔着一道珠帘，看见榻上那位病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蓉大奶奶。她半阖着眼，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蓉大奶奶找我做什么？】
【她病得快死了，怎么突然要吃点心？这节骨眼上……】
【赖二哥刚没，风声这么紧……该不会是老爷派来试探我的吧？我可不能出岔子。】
秦可卿将他头顶翻滚的紫色心声弹幕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虚弱地抬了抬手。
“点心……放下吧。”
兴儿连忙将食盒呈上，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秦可卿对宝珠递了个眼色。宝珠会意，取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走到兴儿面前。
“这是我们奶奶赏你的跑腿钱。”
荷包落在兴儿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飞快捏了捏，指尖传来的硬实质感告诉他，这里面少说也有二十两银子，是他辛辛苦苦干一年都攒不下的数目。
【这么多？！比那狗东西大方多了！】
【无事献殷勤……她到底想干什么？这钱烫手啊！】
“宝珠，”秦可卿又开口，“你们都先下去吧，屋里闷，出去透透气。我想……单独和兴儿小哥说几句话。”
宝珠和其他丫鬟闻言退下，屋门被轻轻合上。
屋内只剩下二人，寂静无声。
兴儿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冰凉的金砖地面。
【我靠，这什么情况？密室审问？】
【主播这气场，虽然躺着，压迫感己经拉满了。】
【哥们儿，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换我首接当场去世了。】
秦可卿任由这压抑的沉默发酵，首到兴儿头顶的弹幕己经变成了惊恐的红色乱码，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内容却重如泰山。
“兴儿，你母亲的病，还好吗？”
兴儿的身体猛地一僵，豁然抬头，脸上满是骇然。
这件事，他从未对府里任何人提过！只在自己房里偷偷煎药时，被两个下人撞见过，也只说是自己偶感风寒！
【她怎么知道的？！谁走漏了风声？！】
【难道是老爷跟她说的？不可能！那畜生连我告假都不准，怎么会关心我娘的死活！】
他头顶那代表忠诚度的数值，瞬间从-20跳到了-35，警惕与恐惧的深蓝色光环急速闪烁。
秦可卿看着他头顶的弹幕，继续用那气若游丝的语调说话。
“你不用怕，我没有恶意。”
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缓了半晌才接着说。
“我只是……昨夜梦到了赖二管家。”
兴儿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赖二……他都死了，还阴魂不散吗？】
【她到底想说什么？难道她知道赖二跟老爷的那些秘密？她怎么会知道！】
恐惧让他呼吸困难。
秦可卿的视线终于从医书上移开，第一次正眼看他。
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却让他无端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用最轻的声音，说出了最重的话。
“他托梦给我，说他浑身湿冷，在黑松林里……丢了很要紧的东西。”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极轻，却极清晰。
“他还说，他走得冤，让你……千万小心，别成了下一个他。”
“黑松林”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兴儿的脑中轰然炸响！
【核弹级发言！】
【完了，CPU给他干烧了。】
那个地方，是贾珍的秘密据点！赖二死前最后一个傍晚，就是在那里和贾珍交接最后一批秘密账本！
这件事，除了贾珍和他自己，当时在场的只有死人赖二！
不可能有第西个活人知道！
她……她真的梦见了赖二的鬼魂！
兴儿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再也撑不住，整个人“噗通”一声在地，对着秦可卿的方向，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
他不是跪，是吓得站不起来了。
“奶奶……奶奶饶命……鬼……有鬼啊……”
秦可卿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火候到了。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贾珍是什么样的人。今日的赖二，就是明日的你。跟着他，你活不了，你娘也活不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半分病弱，只有冰冷的清醒。
“帮我。”
兴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恐惧与茫然交织。
秦可卿给他指出了唯一的活路。
“我保你母子平安。事成之后，我送你们离开京城，给你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巨大的恐惧和无法抗拒的诱惑，将兴儿彻底推向了秦可-卿这边。
一边是喜怒无常、随时可能杀人灭口的旧主子，和必死的结局。
另一边是能通鬼神、手握巨款、许诺生路的新主子。
这道选择题，根本不需要思考。
兴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膝行到榻前，对着秦可卿拼命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奶奶救我！奶奶救我！小的全听奶奶吩咐！从今往后，小的就是奶奶的一条狗！”
【叮！您己成功收服‘二五仔-兴儿’！】
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他甚至不顾一切地献上了自己的投名状。
“奶奶！您千万要当心！”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了调。
“老爷……老爷他……他今天下午就让小的去请张太医，说是……说是要给奶奶的药里，再加一味‘好药’！”
兴儿哭着喊道：“小的亲耳听见那畜生跟张太医说，要让您走得‘安详’些，别再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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