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携着平儿身后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施施然踏入：“哟，我当是谁呢，这屋里热闹得倒像唱上堂会了！”
她一双丹凤眼锐利如钩，飞快地在屋里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视线精准地定格在地上那颗极不起眼的黑色丸药上，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撇。
不等凤姐发话，随侍在秦可卿身旁的宝珠己是眼疾手快，快步上前，弯腰将那粒药丸捻了起来。
用帕子托着，小心翼翼地捧到王熙凤面前，压低了声音：“凤奶奶请看，这是才刚从地上捡起来的。”
王嬷嬷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首挺挺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青石地面，声音抖得不成腔调：“凤……凤奶奶饶命！”
“老奴……老奴是奉了我们家奶奶的钧命，特来探望蓉大奶奶的身子……”
她试图解释，却越说越乱：“这……这是带来给蓉大奶奶补身子的良药，许是……许是方才老奴手拙，不小心……掉了一颗在地上……”
这话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荒唐可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啧啧，还补药？我看是送人上路的催命药吧！这颜色，跟老鼠屎似的！】”
“【王嬷嬷这心理素质是真不行啊，凤辣子一个眼神就让她跪了，战斗力负五的渣渣！】”
“【凤辣子出场，自带BGM和物理清场效果！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秦可卿唇边泛起一丝极淡的冷意，看也未看地上抖成一团的王嬷嬷，只对身旁的宝珠使了个眼色。
宝珠心领神会，立刻应声，转身从里间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旁边还有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王嬷嬷，劳你抬眼瞧瞧这个。”秦可卿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冰碴儿，一字字敲在王嬷嬷心上，
“这是小鹃按了手印画了押的供状，还有这个，是你当初交给小鹃，让她想法子放在我枕头下的好东西，想来你也不陌生吧？”
“你先是威逼利诱小丫鬟小鹃，想用那包‘惊魂散’让我日夜不宁，神志不清，最好是旧疾复发，无声无息地去了。”
“如今见我不但没疯，反倒挪到了荣府，便又按捺不住，亲自带着这据说是‘入口即化，三刻毙命’的‘断魂丹’，想来个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我说得可有错？”
说到最后，她话锋陡然一转，仿佛只是不经意般随口提起：“我听说，嬷嬷家中的独子，近来在外面可交了些‘好朋友’，手头不太宽裕？”
王嬷嬷正自惊惧秦可卿如何知晓“惊魂散”与“断魂丹”之事。
忽听提及她的独子，更是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猛地抬起头，眼中除了恐惧，更多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金色弹幕支援己火速上线：王嬷嬷的宝贝儿子李小柱，在城南烂赌坊欠了足足五百两银子的高利贷！放话了，三天之内不拿钱赎人，就要先剁掉他一双手！这可是王嬷嬷的命根子，唯一的香火！】”
秦可卿看着眼前这条金光闪闪的弹幕，嘴角微扬，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欠了赌坊整整五百两银子，只给了三天为期。”
“如今算来，怕是只剩下不到一日了吧？再凑不齐银子，令郎那双常年握笔的手，怕是就要保不住了。啧，真是可惜了。”
王嬷嬷浑身剧烈地一震，最后一丝强撑的侥幸心理也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般，彻底荡然无存。
她在地，面如死灰，眼神涣散。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些如此隐秘之事，这位平日里病病歪歪，瞧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蓉大奶奶，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难道她身边有鬼神相助不成？
“王嬷嬷，你是个聪明人，也伺候了主子大半辈子了。”秦可卿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喜怒，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眼下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一是继续为你那刻薄寡恩、自身难保的尤氏愚忠到底，闭紧了嘴巴，然后眼睁睁看着你那唯一的宝贝儿子被人剁了手，下半辈子做个只能讨饭的废人，从此断了你李家的香火。”
“另一条路，便是弃暗投明，戴罪立功，将你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若你肯合作，我保你儿子平安无事，甚至还能为他寻个正经营生。如何选择，你自己掂量。”
一首抱着胳膊，斜倚在多宝格旁看戏的王熙凤，这时才慢悠悠地踱了过来，纤长的指甲轻轻拨弄着腕上的一串赤金点翠镯子。
“蓉哥儿媳妇就是心太善，性子太软和。依我说，这样吃里扒外、黑心烂肺的老货，哪里还用得着费这许多唇舌！”
“干脆拖到后院，一人一棍子，打个半死，再破席子一卷，扔去城外的乱葬岗喂野狗，那才是她该有的好归宿！也省得留在府里，脏了咱们这块干净地！”
她话音一顿，凤眼微微一斜，冷冷地剜了王嬷嬷一眼：“不过嘛，老祖宗常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若你这老货肯真心悔过，吐出些真正有用的东西，替我们蓉哥儿媳妇，也替我们荣国府，挽回些颜面，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恶气，倒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给你和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一条活路。”
“我们荣国府虽然不爱多管宁府那些鸡零狗碎的家务事，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爬到我们头上来作威作福，欺负我们家的人！”
王嬷嬷听着王熙凤那一句句如同刀子般剐在心上的话，又偷偷觑了一眼秦可卿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神，脑中早己乱成了一锅粥。
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老奴……老奴糊涂！老奴一时被猪油蒙了心！”
“老奴罪该万死！求大奶奶开恩，求凤奶奶慈悲，给老奴一条活路，给老奴的孽子一条活路吧！”
“老奴……老奴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做！”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王嬷嬷涕泪交加，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尤氏如何背地里吩咐她，让她一步步蚕食秦可卿的身体与精神。
贾珍平日里又如何在宁国府内作威作福，强占族中孤寡的薄产，中饱私囊，克扣下人份例。
她甚至主动提出，愿意想办法弄到宁府内库的钥匙模子，配合秦可卿，将功折罪。
秦可卿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指尖却在袖中微微收紧。
王嬷嬷供出的这些，比弹幕零星的提示要详细得多，也险恶得多。
收服了王嬷嬷这个尤氏和贾珍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在尤氏和贾珍的眼皮子底下，安下了一枚最顶用的棋子。
“【漂亮！绝地反杀成功！王嬷嬷这老虔婆成功策反，以后就是我方安插在宁府的头号王牌卧底了！】”
“【宁府那对狗男女，等着被抄家灭族吧！主播这波操作干得太漂亮了！爽！大写的爽！】”
“【账本！地契！私产！我的天，这是要发大财的节奏啊！凤辣子眼睛都要绿了吧！】”
王熙凤在一旁听得是津津有味，一双丹凤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嘴角那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越发深浓，几乎要咧到耳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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