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消散后留下的那滴“微光”，像一枚冰冷的烙印刻在林栖眉心，也驱散了些许盘踞心头的麻木。
悲伤依旧沉重如铅，但一种奇异而冰冷的清醒感也随之而生。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城市浸泡在湿漉漉的灰暗晨光里，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泪水的海绵。
她没动苏晓的电脑。那亮着的屏幕，那个刺眼的甲方Logo——“宏远集团”，像一只窥探的眼睛。苏晓断断续续的警告在脑中回响：“不是意外…危险…东西…” 每一个词都带着未解的寒意。
林栖深吸一口气，带着苏晓的毛衣，离开了那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公寓。她需要回家，需要消化这颠覆认知的一夜。
回到自己租住的老旧居民楼，楼道里弥漫着常年不散的潮湿霉味。林栖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踏上楼梯。
就在她走到三楼拐角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刺骨的阴冷居然毫无预兆地裹住了她，比苏晓留下的寒意更甚，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绝望的窒息感。
她猛地停住脚步，心脏狂跳。眉心那点微光似乎跳动了一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牵引感。她抬起头，瞳孔骤缩——
就在通往西楼的楼梯转角阴影处，一个灰败的身影正背对着她，面朝着墙壁，一动不动。那身影穿着深色的、湿漉漉的工装，水迹不断从他身上滴落，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滩深色水渍。
他的身体轮廓比苏晓清晰一些，但同样不稳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最让林栖头皮发麻的是，他的脖子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折断一般。
恐惧瞬间攥紧了林栖的喉咙。这不是苏晓！这是一个陌生的、充满痛苦和怨念的亡魂！
她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脑海中苏晓最后那句“等我…晚安…”的微弱意念，以及那滴微光带来的奇异清醒感，让她硬生生压下了尖叫的冲动。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这就是“能力”带来的世界吗？她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那湿漉漉的鬼影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极其缓慢地、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将那颗扭曲的头颅一点点转了过来！
一张泡得发白、五官模糊的脸！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幽深的黑暗，死死地“盯”着林栖！
强烈的恐惧和恶心感让林栖胃里翻江倒海。但就在视线接触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接触苏晓时更混乱、更强烈的情绪碎片和模糊画面，如同失控的潮水般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灌满口鼻！
巨大的、旋转的黑暗！
沉重的撞击感从后颈传来！
一张狞笑着的、模糊的男人脸在浑浊的水
最后定格的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的钢铁结构轮廓——像是…废弃码头的起重机？
“呃！”林栖痛苦地捂住头，踉跄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冰冷的窒息感和后颈的剧痛幻觉让她大口喘息，额角渗出冷汗。
她“看”到了！这个人的死亡瞬间！不是意外落水！是被袭击后推入水中！
那湿漉漉的鬼影似乎耗尽了力气，头颅又缓缓地、僵硬地转了回去，重新面壁，只留下那不断滴落的水声和令人窒息的阴冷。他没有像苏晓那样传递清晰的意念，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指向性的怨念——指向那个模糊的男人脸，指向那个锈蚀的钢铁轮廓。
林栖靠在墙上，心脏仍在狂跳，但恐惧之外，一种奇异的使命感开始滋生。这个鬼魂，像苏晓一样，有冤屈未雪！他就在这里，在这栋破旧的居民楼里徘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死亡的冰冷和窒息。
她强压下呕吐感，目光扫过鬼魂滴落的水渍。水渍的颜色…深得发黑，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不像普通的雨水或河水。她想起刚才闪过的画面片段：废弃码头、起重机。
“莫非…？”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指尖冰凉地点开本地新闻APP，手指在搜索框里迟疑片刻，输入关键词：“溺水”、“废弃码头”、“近一个月”。
屏幕滚动，几条无关的社会新闻掠过。突然，一条不起眼的本地简讯跳了出来：
《河边发现男尸 警方初步判定意外溺水》
发布时间：两周前
内容：昨日下午，有市民在城东废弃的“三号码头”附近水域发现一具男性浮尸。经警方初步调查，死者为外来务工人员张某（42岁），身上无明显外伤，随身财物无丢失，现场无打斗痕迹。结合尸检报告，初步判定为意外溺水身亡。具体原因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张某！照片上那张憨厚黝黑的脸，与脑海中那张模糊的脸瞬间重合！就是他！报道里轻描淡写的“意外溺水”，掩盖了一场惨绝人寰的谋杀亲！
林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那个面壁的、湿漉漉的背影。那不断滴落的黑水，仿佛是他无声的控诉。报道里提到“三号码头”…和她“看”到的废弃码头、锈蚀起重机的画面吻合！
苏晓的警告犹在耳边，但此刻，另一个更急切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张某那张定格的照片，又看向那充满怨念的亡魂，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楼道里的阴冷和湿气都吸入肺腑。
她对着那个背影，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开口：
“张…张师傅？我听见了。” 她顿了顿
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水珠滴落的“嗒…嗒…”声，像是某种回应。
林栖握紧了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也照亮了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带着沉重使命的微光。
寻找苏晓“复活之物”的道路前方，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冤案”，己经拦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她转身，没有再看那鬼魂，一步步走上楼梯，走向自己家门。第一步，就从“三号码头”开始。
她掏出钥匙，开门进屋。狭小的客厅里，苏晓那件米色毛衣静静地搭在椅背上。林栖走过去，轻轻拿起它，低声道：“晓晓，我好像…找到第一件事要做了。等我消息。”
她需要盟友，需要信息，需要踏入那个属于亡者的、冰冷而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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