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夜鸮的窥视**

废土的夜晚如同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迅速而彻底地覆盖了大地。温度骤降，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骨髓，穿透单薄的衣物，首抵灵魂深处。狭小的崖壁空间里，林薇点燃了火塘里小心收集的干燥枯枝、碎布条和一些易燃的油脂木屑（路上找到的）。微弱的橘黄色火苗跳跃着，顽强地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带来些许可怜的暖意，也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投下两人晃动的、巨大的影子。

摇曳的火光映亮了林薇苍白而专注的脸。她拿出那个浑浊的水瓶，又取出一个路上捡到的、相对完好的塑料漏斗和一小块勉强能当滤布用的、相对致密的破布（似乎是旧滤芯的一部分）。她小心翼翼地将浑浊的水倒入漏斗，经过破布的缓慢过滤，反复几次，最终得到了一小瓶虽然依旧泛黄但明显清澈了许多的水。接着，她拿出白天收集到的、一小块不知名小型变异兽的风干肉（肉质粗糙发黑），用那把最锋利的金属片切成尽可能薄的片，再用削尖的细木棍串起，放在火塘边缘，利用辐射的热量小心地熏烤着。油脂受热滴落，发出滋滋的轻响，一股混合着焦糊味和奇异肉香的烟雾袅袅升起。

雷炎靠在岩壁阴影处，闭目养神，但全身的肌肉并未放松，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风声是永恒的主旋律，时而低回呜咽，时而凄厉尖啸，如同冤魂的哭泣。更远处，不知名生物的嚎叫忽远忽近，带着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他将自己的水壶递给林薇，里面是相对干净的存水。林薇没有客气，小心地倒了一点混合进自己过滤好的水里。雷炎又默默掏出那个装着抗辐射药片的小铁盒，打开，看着里面仅剩的几片暗绿色药片，犹豫了一下，最终捏出一片，又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林薇。

林薇愣了一下，接过那半片药，就着过滤水咽下。没有道谢，但眼神中那层厚厚的冰壳，似乎又悄然融化了一丝。她将烤好的、相对不那么焦黑的几片肉干递给雷炎。雷炎默默接过，用他强健的牙齿撕咬着，咀嚼着这粗糙但能提供热量的食物。

“前半夜我守。”林薇低声说，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拿起一块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扁平石片，走到靠近入口缝隙的位置，侧身坐下，耳朵几乎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雷炎没有反对，只是将斩骨刀从腰间解下，放在手边最容易抓握的位置，裹紧了身上的皮坎肩，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陷入了浅眠。但林薇知道，像他这样的顶级猎人，睡眠如同水面的浮冰，稍有异动就会瞬间破碎。

时间在寂静、火苗的噼啪声和远处的诡异嚎叫中缓慢流逝。寒意越来越重，即使靠近火塘，林薇也能感觉到后背透骨的冰凉。寒风像狡猾的毒蛇，不断从入口的缝隙钻进来，吹得火苗摇曳不定，光影在岩壁上疯狂舞动。突然，雷炎的呼吸节奏极其轻微地变了一下，他依旧闭着眼睛，低沉的声音如同耳语般响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觉：“有东西。外面。高处。左上方。”

林薇心中一凛，瞬间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全神贯注地倾听。除了风声和远处的嚎叫，似乎……在风啸的间隙，捕捉到了一种极其轻微、短促而诡异的“咕…咕…”声！像是某种鸟类，但声音干涩、机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感！而且位置……根据声音判断，似乎就在他们栖身的断崖顶部，那块突兀的鹰嘴岩附近！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入口那道狭窄的缝隙处，屏住呼吸，眯起眼睛，透过缝隙向外窥视。惨淡的星光下，只能看到模糊的岩石轮廓和远处废墟的剪影。但就在断崖顶部那块最突出的岩石阴影下，她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像是什么光滑物体（玻璃？金属？）在星光下的瞬间闪烁！又像是……一只在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那点反光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那种诡异的“咕咕”声也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薇退回火塘边，脸色凝重。雷炎己经睁开了眼睛，眼神在跳动的火光下锐利如刀，没有丝毫睡意。

“是什么？”林薇低声问，声音压得极低。

“不知道。”雷炎摇头，眉头紧锁，如同岩石上的刻痕，“可能是夜鸮（变异猫头鹰），那东西晚上活动，眼神好。”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也可能是……‘锈牙’的‘夜眼’。他们喜欢晚上放那些手脚灵活、擅长潜行和爬高的小崽子出来踩点。像夜鸮一样阴险。”

“夜眼？”林薇对这个称呼感到一丝寒意。

“嗯，”雷炎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着刀柄，“专门干盯梢、探路的脏活。发现了目标，就会像秃鹫一样招来大队人马。”他看向林薇，眼神凝重，“我们可能被盯上了。”

温暖的火光似乎也驱不散骤然降临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这个刚刚有了一丝安全感和“家”的感觉的崖壁巢穴，瞬间又被无形的、来自头顶的威胁所笼罩。那窥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暂时的安宁。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沉的凝重。林薇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冰冷的金属急救盒，又看了看自己码放整齐、如同堡垒军需库的“物资”。安全感如同沙堡，在废土残酷的浪潮前，竟是如此脆弱不堪。夜，还很长。未知的窥视者如同盘旋的夜鸮，潜伏在头顶的黑暗中，耐心地等待着时机。